“啊...陛下...这...”赵河裕忍不住担忧皱眉看向谢文昕,紧张说道, “陛下, 早前便有淮南世子有谋逆之嫌, 如今是抗旨入京又私杀京中兵卫,其心...”
“朕说了...”谢文昕目光却始终直勾勾地盯在门外方口之天外,片刻后才缓缓将目光收回,冷漠地在众臣脸上扫了一圈,又沉声说,“众爱卿先退下,朕要单独面见朕的皇兄。”
众人虽还大为震惊而进退两难,却这时一直沉默站在座下一侧的陈圳忽然走出到谢文昕面前,一如往常镇静说道:“既然如此,臣等便先行告退。”
陈圳说完,面无表情便转身离去,走到孟晚庄身前,见其仍面带难色而举棋不定,余光又扫了其余几人一眼皆为如此,他便作对孟晚庄沉声道:“不过区区一个淮南世子,何以至这般惊慌?”
此言一出,虽声音不大,但却让众人顿时噤声,其余人等便也不再逗留,各自向谢文昕行礼后,便颔首退出了明英殿。
自众人离开后,谢文昕便对一侧璞绵说:“去替朕备好百溪茶,皇兄最爱这茶了,拿进来后便在外面候着,任何人不得进内。”
璞绵应声而去,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开,谢文昕扬了扬自己衣摆,端然肃静地凝视着门外,直到一身单薄玄衣的谢宁走进他的视线。
此时璞绵也正好端着茶盘垂头走进,将其放下后便马上离开,顺便把门关上。
谢宁始终站在门后便再无向前半步,谢文昕这时才如孩童般将双手叠起放在桌面,龙袍在他身上依然宽广,只是他脸上的戏谑,却让谢宁觉得甚为陌生。
关门后殿内只剩背后两站灯烛明灭照亮着一处,二人始终相顾无言,最终还是谢文昕先疲倦笑笑,将桌上摆放的茶杯往前推了半指,又抬头对着谢宁说:“皇兄,先来喝杯茶润润喉吧...”
谢宁眉间却微微皱起,仍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谢文昕见他如此,也不着急,反倒是又微微笑了笑,拿起另外一杯茶先喝下,才对着谢宁又道:“这下该相信了朕了吧?”
谢文昕脸上笑意干瘪,方才一连串动作水到渠成,早就没有了丝毫他这年纪该有的纯真。
谢宁微微合眼喉结微动,片刻后才重新睁眼看着谢文昕,定了定神,沉声道:“我父亲跟我姐姐都死了...你知道吗...”
谢文昕猛地怔住。
他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谢宁。
谢宁的声音粗糙沙哑,他说完后忽然挨着背后大门,无力地坐到地上,双膝屈起双手疲惫落在膝上。
他苦笑着看着谢文昕,又说:“你还没听说吧...堂堂淮南王府...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见谢文昕瞬间还没回过神来,谢宁仍苦涩地笑着,双眼尽带血丝地盯着谢文昕,又说:“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人杀的他们...我侥幸逃脱...”
“不是朕...”谢文昕忽然颤抖打断,他凌乱地看着谢宁,“朕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文昕...”谢宁目光带着年幼时对谢文昕的关爱疼惜,凝在谢文昕脸上,不紧不慢地又说,“我也许久没这样叫过你了,你长大了,你学会了怎样一个人面对风雨,怎样一个人去坐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是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谢宁咽了咽口水,目光转到自己仍带红褐血迹的双手上,凄惨地笑了笑,又哽咽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父母...没有姐姐...我不想连他都失去了...”
谢文昕始终沉默盯着谢宁,只是他还没能够从淮南王一家遇袭,如今只剩谢宁一人的震惊中逃脱,他双手不知不觉地从桌面掉落在身前,却难忍颤抖。
谢宁这时忽然将手撑在地面,正想站起,却因身上伤口仍未完全愈合而一被拉扯又开始发疼,他皱了皱眉,咬着牙扶着门坚持站起,接着一步一步向谢文昕走去。
谢文昕抬头看着谢宁向自己靠近,却没有丝毫慌乱,甚至习惯性地往旁边挪开,就连他自己也在挪开后才反应过来,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竟是还忘不了这习惯。
当年一同在都子监学习时,谢文昕年纪小,总是不能做出题目。
每当他发愁的时候,谢宁或者王桓总会如心有灵犀一般走去他身边,而他每次见到他们向自己走来,都会顿如获救一般,欢喜地往旁边挪开为他们让出位置。
只是此时谢文昕只是挪开半步,便停了下来,甚至还在心中狠狠地嘲讽自己,如今的自己,还有谁愿意诚心诚意地来做教诲。
而谢宁走到阶下,却忽然停下脚步,骤然双手扬起衣服下摆后,便卒然双膝跪下。
此举定然是在谢文昕意料之外,可他仍旧是一言不发,却皱眉看着谢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