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为何不回?”谢宁又沉声问。
王桓面不改色道:“字里行间难以言尽想念,念想于心,心有灵犀...”
谢宁最是难忍王桓这般老不正经,骤然打断:“王子徽!”
“好啦...”王桓见谢宁脸上微起愠怒,轻轻摇头笑了笑,牵着谢宁的手转身便往里走,边走边道,“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一路风尘,先去沐浴更衣吧。”
谢宁委屈还未得到解释,本还想继续追问,但看着王桓早已转身,亦知与此人继续计较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答案,无奈之下只好顺着王桓而去。
侍从早已被一一遣去,屋内只剩他们二人,绕过屏风,木桶里早已放好温水,白气从水面缓缓而升,两边烛光隐隐而摇。
王桓走到谢宁跟前,垂头将其腰带卸下,然后双手方落在谢宁衣襟处,余光不经意扫在谢宁脸上,却见其脸染微红,他便凝视谢宁双眼,轻笑道:“将军身上是只落一件外衣,不知将军是想自己来,还是想让在下服侍...”
此话未尽,谢宁双颊是越发滚烫,他一手将王桓推开,连忙转过身去才将玄色单衣落下,耳边闻见王桓走至远处,才鬼祟转身,趁王桓还未回头,连忙走入浴桶。
水汽萦绕在谢宁面前,朦胧之中看到王桓渐渐走进,他却立刻将自己沉入水中。
王桓走到浴桶边上看不见谢宁身影,心中亦知为何,他忍不住轻轻摇头笑了笑,暧声道:“二月不见,如今已是将军之位,便是与旧人生疏了...”
王桓话音落下许久,谢宁才重新露出水面,背对王桓而靠于木桶边上,余光瞟了一眼桶边红袖,沉声问道:“可有饮酒?”
王桓微笑:“不敢相瞒,少有一二。”
谢宁眉有微蹙,又问:“可有服食骨翠?”
“家中长久而居,无需骨翠,”还未等谢宁再说,王桓便继续浅笑而道,“玉嫣已离京城,更是无原春熙。”
谢宁脸色才微微缓下,顿了顿,双眼缓缓睁开直视前方,才问:“可有念想?”
谢宁问话许久,却不能等来身后回答,他刚放松的眉心不由再次皱起,忍不住转身,转至一半唇上便被人迎上而吻。
谢宁心中顿时一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面前之人却已睁开双眼,温和凝视着自己,轻声道:“君行一日,念成芽苗,君别二月,林遍九霄。”
水汽围绕在二人身侧,王桓说完便想往后而退,却没想谢宁忽然伸手绕到自己脑后,骤然将上半身探出桶外,不等王桓回神便再次吻于其唇上。
火烛盈而暖余氛,水雾凝而结倦态,红衫薄而借余温,指尖柔而绕青丝。
就在谢宁越出桶中而想要将王桓紧揽入怀,王桓却将谢宁缓缓推开,笑着道:“急什么?”
语罢,谢宁脸上红晕不减而回头,王桓见谢宁身上单薄素白里衣早已被水浸湿,双手落于其肩上本想让他重新浸于水中,却不想自己手还未用力,谢宁却骤然躲了躲。
王桓心中顿了顿,不管谢宁如何想要躲开,他已经将其里衣扯开,只见双肩之上皆落有长短不一新旧交替的纵向血痕,王桓心中顿时明了。
他指腹轻轻抚在伤痕处,片刻后却忽然起身往屋里走去。
谢宁本就没想让王桓知其所伤,此时更是皱眉看着王桓背影,沉声唤道:“你去哪?”
王桓没有回答他,却很快就回到他身后,谢宁正要回头看去,王桓却轻声道:“别动。”
谢宁无奈回头,却缓缓沉声道:“从小就见着父亲书房的那套铁甲,竟是从来不知是这般沉重。那日出发前你替我穿上时,才明白何所谓将士身上重千斤。当时还道自己是自幼习武之人,这般重量加于身上并非大事,一日二日尚觉无妨,之后竟在肩上勒出血痕,那时候我竟还心生埋怨,想卸甲而战,幸好贺奉昌看穿我心思上前劝阻,再后来上阵迎敌,才明白什么叫甲重千斤,却胜千金。”
话至此处,王桓早已在谢宁肩上血痕处温和抹上药膏,谢宁却冷笑一声,才继续道:“你说这是不是可笑,身为王侯将相,从小锦衣玉食,竟是连铠甲的重量都不得而知,从未想过身娇肉贵一词竟会让我这般厌恶。”
王桓此时也轻声答:“生于盛世而享安平,你我一辈从来没有经历风雨,又怎能和我们父辈相提并论?只是你如今一去而知身上重任,已是比多少官中子弟优而长之,你尚年轻,无需自懊。”
“安平盛世?说出安平盛世的人,怕是连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是掩耳盗铃吧?”谢宁忽然又是一声冷笑,却比方才那声更要阴冷,他双手碗起温水覆于脸上,半晌后才继续冷声道,“我如今不过是因为铁甲加身而落出血痕,便得精制膏药而敷,多少骨瘦嶙峋的人,亦是重担压在身上,那些人怕也是都麻木了。你是没见到,不过就是走出江中地带,多少百姓衣不蔽体温饱不得,身无分文而流离失所。那日我们行至一处村落,村口只见一跛脚老妇带着一个黄口小儿在路边捡野草,我看二人面容饥瘦,本想着施舍一二,冯晋却将我拦下,你知道他与我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