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警官用脚扒拉了下地上的碎石块,又道:“对比你们提供的照片,基本确定这就是你们要找的那把雨伞。”
尽管只是露出了一小片伞面,但那独特的颜色和材质迟玄幺是不会认错的,声音淡淡,任谁也听不出里面的情绪:“是我丢的那把。”
潼焕嘴角都快撅上天了,用力地跺了下脚,气愤道:“什么人啊!偷东西也就算了,还故意跑这么远把它埋在水泥地里,神经病!别让我见到他,不然我一定用我这三十八码的鞋踹死他!”
徐家明拎了个锄头过去帮忙挖,凿了几下,摇摇头道:“伞里面也被灌了水泥,掏出来估计也不能用了……”
姜琛宴侧眸看向迟玄幺,见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地里的雨伞,眼神有些暗淡,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柔声道:“我会想办法找人修复它的,别难过。”
迟玄幺没看他,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旁边那位司机十分热心肠地协助警方破案,一直叽里呱啦地说着,做笔录的那个警察手上的笔就没歇过,听着他徐徐道来:“所以我当时就留个心,偷偷往后视镜里看了几眼……”
潼焕一听有那小贼的线索,也顾不上自己摔不摔,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兴奋地问道:“你看见那个小贼了?男的女的?长啥样啊?”
司机见独角戏唱了这么久,见终于有人来跟他搭话,激动地回应:“是个男的!年纪不大,看着像是个学生,皮肤黝黑还有些瘦小,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模样文绉绉的,他那天身上穿着的……”
潼焕眼睛亮晶晶:“咋样?穿啥了?”
“嘶……”司机忽然停了下来,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潼焕,一拍大腿惊呼道:“他那天穿着的就是你身上这件校服,一摸一样!”
潼焕也惊呆了,瞪大眼睛追问:“你确定没看错?”
“那必须没有啊!”司机立马反驳,“我视力可好了,再加上当时他手上神神秘秘地拎着个袋子,我还转身问了他一句,看得贼清楚咯!”
“迟哥,好像是我们学校的……”潼焕迟疑地看向迟玄幺,正想说什么,高个子警官忽然开口问道:“同校的?是不是平时得罪了什么人啊?”
偷了这么值钱的东西却在半路丢掉,要么是知道这东西太过贵重,怕倒卖更容易被发现,要么就是有人恶意寻仇报复。
“你胡说!”潼焕对迟玄幺的滤镜深厚,立马站出来附议:“我迟哥肤白貌美人见人爱,怎么可能得罪谁!”
迟玄幺打过的架不少,要说得罪过的人,那还真不少,但是这部分人都讲究“江湖规矩”,有什么不爽的都会直接约出来光明正大地干上一架,输赢都是心服口服,最不屑玩这么阴的手段。
“会不会是六班的那个寸头啊?”徐家明手上停了下来,累得气喘吁吁,擦了把汗说:“那小子不是早看我儿子不顺眼吗?”
“不是他。”姜琛宴想起司机说过的话,这人跟他所交代的外貌特征对不上。
迟玄幺并不在乎是谁偷了他的伞,他现在只想知道这把伞到底怎么样了,见他们挖得差不多了,二话不说跳进了坑里,轻轻抽出碎石块里的雨伞。
姜琛宴走到坑边,伸手将他拽了上来,看着他手上零零散散的物件。
雨伞支离破碎地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伞棒伞骨都被人摆掰断,伞面被剪成了条状,里面还被灌满了水泥,硬邦邦地粘在了一起,已经彻底坏死撑不开了。
这种扑面而来的敌意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姜琛宴眉头紧蹙,不自觉地磨了磨后槽牙。
刚开始接到警方的电话时,迟玄幺还是很开心的,以为情况再坏也是能找人修好的程度,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轻轻揣摩了下伞柄,苦中作乐,“幸好钻石还在。”
钻石虽然还在,但是磨损得厉害,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到处都是故意弄出来的划痕,有些深一点的凹痕里还藏进了水泥,看起来像是脏兮兮的一块石头。
潼焕一眼就看出迟玄幺很不开心,见他眼神里的难过都快溢出来了,心疼道:“迟哥……”
迟玄幺对人对事都很寡淡,甚至有些凉薄,他好像什么都能装进眼里,但是又什么都装不进心里,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的时候,潼焕总觉得他飘渺地不像这个世界的人,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他在乎些什么,也没见他对什么东西上心过。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迟玄幺这么爱惜一件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把伞,潼焕才真的觉得迟玄幺当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喜怒哀乐逐渐鲜活,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把心事都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