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就会很安全。
被子里传出一声嘟囔,“不多睡会吗?”
寺崎朝被子怪探出了罪恶的手,冰冰凉凉的,触到脸颊时,夏目哆嗦了一下,彻底清醒了。
见恶作剧成功,寺崎笑了一声,随即语气幽怨道:“一个人好冷啊,我都睡不好。不像你,倒头就睡得这么香。”
夏目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结论,拉开他的手,从被子里探头,质疑道:“你是不是专门洗手去了?”
寺崎瞥了他一眼,忽笑着说:“变聪明了。”
夏目不认为自己足够聪明,他出手探上寺崎的额头,冰凉的温度,蓦地让人心惊。
“怎么回事?”夏目慌忙坐起身,两手并用,摸索到手腕、脸颊、脖子,均是相同的温度。
寺崎浅笑着没有躲,“我说我洗了个冷水澡你信吗?”
夏目定神看他,判断出寺崎外表正常得很,也不像是生病,便反问:“你看我信吗?”
“嗯,你信的。”寺崎秒答。
不走心的谎言,相信了才真的奇怪吧?他现在又不是三岁小孩。夏目无奈叹道:“不想说?”
寺崎眨眼,神色疑惑,“你放弃得好快,不应该追问三四个回合吗?”
夏目抿唇说:“你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因为他可没打算来一套苦肉计。寺崎轻松地解释:“本来就没什么事,同化的一点后遗症,过半个小时应该就好了。”
见夏目还是皱着眉,寺崎呲牙笑,无所谓道:“像妖怪一样的温度,对吧?”
夏目一顿,松开了他的手腕。他不了解所谓的同化,也不知道后遗症具体是什么,更不知道他倒头就睡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安眠药”。只是准时来叫他起床的寺崎表现得若无其事,那他也不会再多问。
“如果你需要我,我会帮你。”夏目认真说着,眼眸温润,“就算寺崎很强大,我也会保护你。”
寺崎藏了很多的秘密在心里,有很多事都不会主动告诉他。确定了目标就会想方设法达成的寺崎,可能不需要帮助,不需要别人保护。
但是夏目觉得寺崎其实比他还要孤单和内心柔软。他现在有妖怪朋友,有同学和家人,有很多喜欢和追求的东西。和他相比较,自称外星人的寺崎,像是遗失在了这个世界,独自徘徊着生活。
寺崎没见过他的“兄弟姐妹”,是孤独的个体。
夏目印象中小时候的寺崎,藏在人堆里,用好孩子的样貌装得彬彬有礼,从不会擅自打断他人的话语。喜欢他的人越多,看着他的视线就越多,所以寺崎要很小心地藏着自己不同于人类的一面,行为举止都受到限制。
寺崎喜欢什么呢?甜的食物吗?不是的,只是想着他喜欢,所以总是陪他吃。喜欢的运动呢?电影呢?书籍呢?他没有主动表达过。但要是问喜不喜欢某样事物,寺崎一定会给出明确的答案,像是不这样说,人类就会发现他的不同了。他总会说谎,因为谎言是寺崎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
寺崎唯一主动表达过的,是喜欢他。夏目想,寺崎的情感可能就像云朵一样,看起来轻飘飘的,好像一大团,伸出手却抓不到一点。但围绕着他的寺崎,会为他改变云朵的形状。
人类、野兽、妖怪,寺崎不属于他们的任何一种。他的外表偏向人类,内在像妖怪一样简单,还有着野兽对待生命的漠然。如果非要说出一个共同点,夏目会说那可能是来自于本能的“活下去”。
寺崎微怔地对上夏目不会说谎的眼睛,温暖的、坚定地,向他传达着清晰的态度。
人类即使脆弱,即使弱小,在某些时候,也会像拔地而起的高山一样,变得可靠,值得信赖。
“……你说,要保护我吗?”寺崎忽觉嗓子有些干涩。
“嗯。”夏目点头,扣住他冰冷的十指,轻轻地亲上了唇角,只片刻就分离。
他望着黑色的眼睛,像是看见了无尽的大海,细语倾述道:“我喜欢你,所以想要保护你,我会守住寺崎不想被别人发现的秘密,像小时候的约定一样。”
海听了掀起浪,卷出白色的花,撞上了礁石,四分五裂地就散出更好看的花。
“时间呢?”寺崎低哑着询问,睁着的眸水润。
夏目抬手抹上他微红的眼角,沾湿了指头,答着:“一辈子可以吗?”
“是我的一辈子,我会活很久。”
即使是哭了的人,也不忘为自己争取更多。平静的大海,卷起浪花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哭泣呢?
夏目微叹息着,垂下眸说:“我可能活不了那么久。”
寺崎扬起嘴角笑,极为冷静地说:“把你变成妖怪,就可以活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