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只觉得眼前一黑,如梗在喉。脚底下像踩在云端,头晕目眩。
虽然早有预料,那魔族和内奸费尽心机,那魔界之灵世间仅此一份,又关系重大,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但一直不愿意往坏处想。
可玉树的话,像是毫不留情的揭开半凝固的伤疤,露出下面掩盖的鲜血淋漓出来。
玉树说的难听,可他说的对。无极宗高层将魔界之门这件事公开,摆明了要立即处理这件事了。
可谢长安不应该是仙界之主吗?怎么会死在外门大比之后呢?
他才十四岁啊。
他是个救了人都要嘴硬说一句“顺手”的别扭少年。
前一天还在参加仙门大比跟人斗嘴呢,他怎么能被关押在那冷冰冰的水牢里面等待死亡?
“师侄请回吧。”玉树见他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的样子,方才那点有趣荡然无存,自己没了继续谈话的兴趣,开始送客。
苏木神魂不定,只觉得眼前看什么都灰蒙蒙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出了玉树的屋子。
外面依旧阳光正好,像无数个昨天一样。
是了,明明曾经有那么多个昨天,有无数种可能,偏偏被他的蝴蝶带到了这个结局上。
脸上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视线也模糊起来。苏木用手臂擦了把脸,在模糊的视线中与门口那尊雕像对视上。
她依旧温柔慈爱,似流水滑过山涧,似篝火照亮夜空。
就好像一直站在那,等一个归家孩子的母亲。
苏木看着看着她,鬼使神差的跪下一拜。
“这位前辈啊,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的话,请保佑长安活着走出水牢吧。”
玉树的门忽然开了。他走出来站在苏木身边看完他虔诚一拜后,才出言道:“你可知,你刚刚拜的这人是谁吗?”
苏木摇摇头就起身。
“这是家师。”玉树陷入怀念,轻声说:“家师在世时,悬壶济世,普度众生,从来不求回报。只要是有人有求于她,哪怕她自己没了半条命也会救那人。”
“那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苏木心不在焉的答道。
“是啊,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玉树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像一串玉石急促的碰撞:“然而在家师陨落之后,竟无一人前来拜祭!若不是为了救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她又怎么会在最幸福的时光阴里死去!”
苏木好奇他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反应,抬起头,却看见他依然面色如常,声音也一如既往不急不缓、温润好听。
仿佛刚刚的激动都是错觉。
玉树说:“家师许久没有被求过了,她在时,就不会拒绝每一个向她求助的人,想来现在也是。”
苏木以为他在安慰他,拍拍膝盖站起身:“那就借长老吉言了,师侄先告辞了。”
“苏木小师侄。”玉树忽然出声:“师尊还在世时,曾经十分喜欢一种花,这种花日出时绽放,日落又凋落。在人界叫做木槿。”
“木槿朝开怜暮落,唯待东方破晓时。”
“若是师尊在,一定不会吝啬于送你们一支。”
苏木道了一声谢,没再多发一言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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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州,风雨楼。
轻纱绮幔,房中,熏香也压不住酒臭味和淫靡味道。
符老低着腰,脸上堆着笑的朝着床幔那边的人影说道:“二公子,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床幔那边女人的嬉笑声环绕中一个懒洋洋的男人声音突兀传来:“是吗?办妥了啊。那东西呢?人死了吗?”
符老笑容一僵,心道不妙,立马打起了感情牌改口道:“恪儿当时不是跟爷爷交代,只要按照那人的情报破开阵法,剩下的交给窦小姐就行了吗?恪儿难道忘了?”
此言一出,床帐中的嬉笑声突然停下,空气安静得诡异。
那道男声毫无感情:“所以,人呢?”
符老攥紧了袖子:“现在在无极宗牢中。”
那道声音又问:“他身上的碎片呢?”
“在、还在他身上,窦红绡说,交给她就一定没问题,说、说那人身上的碎片和普通的不同,是魔界之灵,必须用特殊的方法,要逼着他自己投奔
”
床帐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雷鸣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床帐无风自动,一团被烧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东西从中被扔出,落在符老的脚边。
那团东西上,女子金蝶花样的发簪和首饰“叮呤咣啷”的滚落了一地,一只镂空金手镯砸在地上,弹起时撞到符老小腿边。
符老不知做何感想,脸色一会绿一会白的,难看至极。
那道男声的主人从床上下来了,他身披紫底金云鹤纹外袍,内里不着单衣,赤脚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来将地上那团不明物体踩的灰烬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