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霄有些疼惜自已的膝盖,古代人可真能跪,他宁可站起来打一个小时木人桩。
祁楌晟就这么看着燕霄左瞧瞧右瞄瞄,一会儿揉揉膝盖,一会儿又捏捏小腿。虽然动作幅度都不大,却没消停过一时片刻。
燕霄要真是祁珛安排在他身边的暗探,他倒是要佩服祁珛了,用人如此大胆。
也正是这些超出常理的行为举止,让祁楌晟确认,燕霄不可能是受过训的暗探。
虽然燕霄说的那些话,祁楌晟时常不明白,但他越来越确信,燕霄对他是无害的。
燕霄行事皆凭个人喜好,心情都写在脸上。
这些都是他无法做到的,多年来他将自已埋于面具之下。习惯权衡利弊,谋划算计,不容自已踏错一步。
如若放任情绪外露,只会影响自已的判断。
此刻,他内心不禁生出一丝羡慕。更讶异于,他似乎希望自已能保住燕霄这份率真而自在的性情。
耳边,自龙椅之上传来的声响,如此刺耳。
第67章 抄家灭族
好在盛安帝并没有耐心将一张张文告,一字不落地看完。
“天书宫之事,宣王可有定论?”盛安帝低沉问道。
这话问得模糊。
是天书宫起火,还是天书宫豆腐渣工程?燕霄瞄着跪在自已不远处的宣王。
“回圣上,经过三日盘查,尚未找到祭祀之夜起火的缘由。事出蹊跷,臣不敢妄下定论,唯恐欺天诳地。但由此引出的天书宫偷梁换柱之实,却已人赃俱获。户部度支司徐鑫已悉数供认,其中有关
证词和账务数目,皆已呈报。”
在场心知肚明,这中间的断句,便是张国舅。
但人还趴着,丝毫没听见似的。
贵妃娘娘被砚台一吓,这会儿也不敢多吭声。
好在宣王并没有在此讲明,兜兜转转也是盛安帝的家务事。
却说,徐鑫原本咬死否认。等南郊的事情落定,便知抵赖无用。
宣王不喜欢严刑逼供,但个中厉害徐鑫也是清楚的。一旦失去了张国舅这层保护,他一介度支司,又何以支撑。
声称全然是自已想拿捏裴方锦,借张国舅的人手帮了个忙。同洪旺的勾结,张国舅并不知情。
不管他是为了替张国舅分担些,给贵妃娘娘卖个人情。还是有其他想法,总之徐鑫将祸事尽数揽下。
谁知,贵妃娘娘自有主张,还没登宣王呈案,便领着弟弟和儿子跪在了盛安帝面前。
待宣王回禀完,盛安帝便将文告扔在了御案上。
“张又标身为国舅,竟然勾结朝臣仗势贪财,无视法度。削去爵位,没收全部家产,判以流放。任何人不得求饶。贵妃违反宫规,德行有失,即日起禁足延福宫。端王
一并禁足端王府,闭门思过。”
好一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公私分明。
贵妃的眼泪没有白流,不过就是贪了点财,只要不失势,被流放的弟弟也能随时捞回来。
终于听见自已名字的国舅爷,从迷迷瞪瞪的状态里惊醒,胆战心惊地想叩谢圣恩。
又听盛安帝道:“户部、市舶司一众,身居要位,居然如此贪赃枉法。全数没收家产,判以斩刑。”
不管是让端王禁足,还是斩杀户部、市舶司。盛安帝始终用他今日病倦的声音,沉声静气在龙椅上道出。
声量不大,却一锤定音,决定每个人的生死。
刚刚才从盛安帝稍显宽恩的圣令中暗喜的众人,立时倒吸一口凉气。
光户部上下可有几百人啊。
但眼下,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是因为他们渎职贪污,还是因为
愚弄上位?
此刻,跪于殿内的众人,后知后觉地领悟到天书宫之于眼前这位圣上,到底是何意义。
燕霄脑海里想起祁楌晟昨夜那句话——难道你此刻才觉得害怕?
是,他怕了,他此刻才觉得怕了。
燕霄捏紧拳头,克制自已内心的震骇。
或许,盛安帝根本不在乎查办的结果,在天书宫事情败露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那些人的死亡,只是他们尚不知道。
那,祁楌晟知道吗?
燕霄很想回头看祁楌晟一眼,但眼下他一动不敢动,甚至忘记了膝盖的酸麻。
盛安帝再一招手,端王和贵妃等人便被遣走,隐而言之,看着碍眼。
在那句轻飘飘的斩刑旨意后,贵妃娘娘被带回延福宫路上,一声不敢吭。
祁珃呈上的文告,盛安帝又随口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既然已经下旨斩首,那问再多又有何意义。
盛安帝伸手一挥,又遣走几人。辜进桓领了旨,人有些僵硬,是梗着腿走出庆元殿的。
刚一走出来,就有些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