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残留的和煦记忆,被他装进蜜罐里。只在极难捱的夜里才舍得开启,浅浅回味。总怕有一天,蜜罐被掏空。但好像,不知什么时候起,罐子里装进了新蜜。
与原来的味道不同,新蜜中有一丝酸涩和血腥味,却格外甜。
祁楌晟不习惯将话说出口,蛛网一缕缕掸落,尘土飞扬又轻轻落在身旁。在这里,他好像可以暂时将阴谋算计浅浅放下,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欢愉。
他知道母亲能看见他所思所想。
拜别了思容塔,祁楌晟往盛京城赶,半道听见了异动,他将自已隐在了树丛中,直到御辇缓缓开过。
御辇中宋云媚面容有些憔悴,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祁楌晟看着御辇的背影,略略停了半晌,恭敬地跪在御辇路过的地方,朝着远去的方向,当作拜别。
今日,南方边境的急报将第三次传到盛京。
他势在必行。
第74章 请战
“圣上,曲州水师伤亡惨重,已经没有和谈的余地。”
“海匪来势汹汹,洪旺同占邑勾结,我朝驻守在南面海线的部署,早就被对方掌握。”
“他们在曲州以南,我朝水军攻防的最远位置驻扎,昼夜不分滋扰我盛朝的沿海民众。手段极其狠毒,百姓苦不堪言。圣上,不可再坐以待毙。”
“圣上,他们只想要夺回洪旺在曲州的家当,屡次登岸抢夺,何不
就给他们。如此也可息事宁人。”
“我朝水军
一向
不善
”
“难道束手无策?”
庆元殿内,朝臣听完军情急报,众说纷纭。
天书宫一案了结短短半个月,盛安帝还没有来得及处决盛京府衙关押的几百人。原想着家丑不可外扬,需先等盛京城内的番境使臣离京后再将其伏法。
结果使臣还没动身,来自番境的军情急报频频传来。
洪旺离京后直奔曲州,朝廷的追捕总是晚到一步。追至曲州,对方竟然已经往番境逃去。只风平浪静了几日,便迎来了一批接一批的海匪围攻。
齐灼此时也被急召进宫,跪在一旁听着朝臣议论。
银饰面具下的祁楌晟,脸上血色尽褪,拳头紧握,指甲嵌入肉里,疼不自知。
他失算了。
洪旺原本只是他的一步棋,设计让其逃离盛京。
他早已同占邑大当家梭图交过手,被他活捉的二当家蒙克正是梭图的弟弟。如今已经被烧成黑炭,葬在晋源县。
这是当初洪旺和梭图勾结,残杀谭龙海的回敬。
洪旺离开盛朝,只能去找梭图。而只要他和梭图和盘,便很快能料定这一切都是龙海船行在背后动的手脚。祁楌晟要的就是他们的料定,他把自已树成靶子,等他们来打。
他已经在纭州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们对纭州动手,他的戏就能继续演下去。
结果
洪旺一心只想要夺回自已富可敌国的财富。而梭图却想借洪旺对曲州的了解,趁机向盛朝动手。
明明纭州的位置更便于他们围攻,结果他们绕道而上。
眼下龙海船行的人已经暗调去曲州,但朝廷这边,盛安帝始终不曾松口。
今日是第三次急报,祁楌晟不敢想曲州如今是何局面。跪在殿内听着朝臣议论纷纷,而龙椅之上的盛安帝,始终一言不发。
祁楌晟没有抬头都能猜出盛安帝的表情,那个人只会觉得烦,因为这些声音太多了。
盛朝的水师,一向形同虚设。海上作战的经验几乎是没有的,他们不过是配合市舶司协管岸口。就算盛朝出兵,恐怕也只是人海战术徒添人头。
这些海匪,从前只在海道上对船舶下手。这是第一次像一柄开封的利器,刺向盛朝,势要割出一道口子。
刀口舔血谋生的海匪,一向心狠手辣,杀人如宰鱼,这是温养了几十年的盛朝人所不得见的。
急报能知道的消息还是太少了,虽然已经让谭天池赶往曲州,但祁楌晟仍旧放心不下。
之前在宫宴之上,谭天池听从祁楌晟的吩咐,浅谈过对海匪的见解。但彼时,在祁楌晟的计划里,还不易暴露龙海船行的实力。
不管是船舰还是海员的作战能力。
可眼下,冒险也要一试了。就算被盛安帝怀疑,他也要尽快动身。
盛安帝如往常般,听完朝臣的喧闹,便挥手退朝,万事容后再议。
曲州连个像样的将军都没有,朝廷却指望曲州那点兵力能支撑下去。
待盛安帝移步去了御宸殿,不多时,便听徐迁来禀。
“圣上,齐灼求见。”
祁楌晟本不想引起盛安帝的过多注意,眼下他别无选择。
没想到,进到殿内,已经有一个人比齐灼先到了,正是勇平侯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