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姑娘的训练效果有目共睹。当然也有人酸, 说这些老弱病残基础差,提升空间大, 这才显得她教学有方。但这说话的转日被人发现,也在阮姑娘的客馆门口,端着酒碗排队补缺呢。
阮小二偷偷问她:“妹儿啊,是不是遇上高人指点了,怎么突然学会这么多东西?”
阮晓露依旧是老说辞:“梦里那个仙女儿教的。”
朴实的阮家二哥深信不疑,还跟她说:“下次遇上仙女儿,让她别光教强身健体,教点杀敌的功夫。”
林冲也敏锐地注意到手下喽啰的变化。有些原本基础差劲、让他勒令回去补基本功的,不知哪里得了高人指点,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精神抖擞,全身力道收发自如。虽然爹娘给的高矮胖瘦难以改变,但依旧算是脱胎换骨,整个人再也没那种混日子的虚劲儿。
林冲没费多大工夫,就问出来大伙的在哪儿刷的级。
“阮姑娘,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哪。”林冲把她请来压跑道,不吝赞许,“但不知你是如何能让这么多人都听你的话。有什么绝招,也教教林某,免得我每日头疼。”
专业教练的眼光就是不一样。他知道,能带好一支队伍,领队的个人水准固然重要,但领导力、号召力、如何能维持团队的士气和纪律,才是更关键的因素。
阮晓露连忙说过奖过奖。林教头向她取经,肯定是说着玩的。
她说实话:“不是我有多大能耐。我才管二十个,您管几千个,完全不是一码事。而且您想想,全山的喽啰,不论基础如何,心态如何,都得跟您练兵练阵。这是关乎山寨安危的大事,他们没得选;而我这儿训练的人,不论男女,都是自觉自愿,还经过报名筛选,都有充分的主观能动性。那些懒惰的、懈怠的、看不上我这一套的,也自然不会来找我。”
这么一来,好像显得她阮六姑娘比林冲还会练兵。其实说白了,是有个筛选效应。
林冲不太明白什么“主观能动性”,但她这一番解释,也立时就明白了,笑着叹口气,不说话。
阮晓露正准备告辞,林冲忽又提气,想说什么。
这教练不爽快。她耐心等。
林冲过半晌,指着校场一角的新军旗。
杏黄色军旗硬朗挺括,用的是绵密好布料,可惜让小喽啰一通乱缝,针脚里出外进,不能细看。
好在军旗这东西是号令用的,没人在意美不美观。
林冲:“我看这个月新采买的布料
嗯,确实比以往的都好,但是
那个、不知
”
阮晓露眨眨眼,“嗯?”
这次送上山的布料,有半数都是张贞娘和锦儿纺的。但张贞娘不让她说。
阮晓露说到做到,嘴严得很,林冲吞吞吐吐、旁敲侧击好几句,她只是装傻微笑。
但林冲不多时也猜出来了,伫立出神许久,看着天边的云。
他忽然唤个喽啰,叫他取来一包碎银。
“这个
这个布料,我很满意。你去跟那织布的娘子说,是我送的。”
阮晓露没接,好心提醒:“这钱是你上个月带人从李家道口路过盐商那儿抢来的吧?”
林冲一怔,点点头,那银子捧在手里,就送不出去。
“逼上梁山”日子久了,不知不觉,竟将强取豪夺当寻常。
虽然是为富不仁者的不义之财,但抢劫而来的赃物,他好意思送吗?
就算送到她手里,她肯收吗?
林冲长长叹口气,转而从袖口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封着口,已经在衣服里塞皱了。
“那么
”
阮晓露这回一把接过。
“没问题,军功券三张,晚些儿差人送来就行。”
*
“巡山一队”的训练成绩最终惊动了领导。晁盖检验之后,觉得这姑娘有一套。
于是在酒席上跟她提:“小六姑娘啊,你这晨练的秘方可别藏私,让大伙也都学学。”
别看这问题挺礼貌,其实有点欺负人。这些学武功混江湖的好汉,谁没点压箱底的秘籍诀窍,从不轻易示人。晁盖让阮姑娘把自己的秘籍“开源”,全山分享。
谁让她不是“好汉”呢,不用守绿林里那些师承门派的规矩。
换了别人可能还会为难一会儿,但阮晓露压根不觉得自己这些训练方法是什么不传之秘,当即爽快答应了。
“怎么能说叫大家学呢,欢迎各位大哥前来互通有无,指教一二。”
晁盖:“都听见了没有?这才是女中豪杰!”
于是金沙滩上,每天早晨人流加倍——不能进编制立功,学学人家的“武林秘籍”也不亏哇。
在那二十人巡山小队周围,围了一圈百来号人,作为旁听生,盯着阮姑娘的一举一动。金沙滩站不下,就站到旁边山崖上,居高临下 地观摩学习。她开合跳,后头一百只青蛙出水;她高抬腿,后头一百只鸭子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