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邻居却是个消息灵通的, 回道:“梁山的武林大会连开两日, 游人好不容易上了山, 难道还费工夫下来, 干脆就住山上了呗!”
那民宿老太太不信:“梁山再大, 也是个偏僻去处, 哪有那么多客店?”
那邻居笑道:“去的都是些江湖大老粗, 又不是非要客店才能睡。我听说,不少人都是带了铺盖去的,到时候直接找个地方打地铺, 或者去就近的村子里对付,谁耐烦来回府城?”
那民宿老太太没话, 懊糟一会儿,又乐观起来:“那明儿兴许就人多了。”
那邻居笑道:“可不是。您老发财。当心小偷。”
老太太笑道:“呸呸呸,我家穷得叮当响, 哪像你儿子在外头做生意挣钱。偷儿要来,也是奔你家去。”
两个邻居关系和睦, 玩笑着聊了几句,各自关窗休息。
阮晓露在驿馆里模模糊糊的听着,心里既喜又忧。喜的是今日的赛事定然精彩无比,后勤组织也没掉链子,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决定留在山上,参与第二天的比赛;忧的是山上客馆承载能力肯定不足,当初筹备赛事的时候,为了避免干扰大家的正常生活,也没有新建太多住宿之处。这笔过夜费,梁山是挣不到了。
不过也不尽然。有李忠周通这样的敛财大师在,加上灵活的集体智慧,肯定能想出临时对策,让山寨因此而受益。
张叔夜说得对。她虽然是总策划,但策划了这么久,手下的人马都能独当一面,用不着她时刻操心。
他只是个官僚,不懂得比赛对于运动员的意义,以为不过是江湖上好勇斗狠的游戏。
阮晓露脑子一热,收拾东西就往外走。门口的婆子见拦不住,直接给她跪下了。
“州府的人有令,教姑娘好生在此歇息,让老身隔一两时辰就去问安。”那婆子委屈道,“姑娘走人可以,违令的后果如何,老身原也不必管;但如果放姑娘离开,老身这看门的活计也做不下去了,多半还得问罪受罚。老身家里有一瘫儿,全靠老身这点工钱养着
”
说着说着就开始掉泪。阮晓露一时心软,又回了来。
“别念叨了。我要是一走了之,倒成没良心的。”她笑道,“咱俩无亲无故,我也不会故意害你。你安心在此守着,我肯定不会让你失业。”
她冷静下来一想,硬闯出门容易,但若是让张叔夜接到报告,发现自己不老实,那就严重影响济州府和梁山的官匪关系。万一让宿太尉知道了,也会怀疑自己的立场动机,进一步连累宋江他们的可信度。
在房间里又闷了一会儿,关上窗,眯了个小觉。醒来以后,弯弯的月儿升到屋檐。隔壁院子里,一只作息错乱的公鸡呜呜打鸣,让人赶回鸡舍里。
她忍不住又想,这个时刻,梁山上的乡亲们估计还没歇。聚义厅里灯火通明,估计正在开大爬梯,展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梁山文化。灯油估计不够用,得从库房里紧急调拨。酒肉估计供应不上,得收费。不过,既然不少来客都自备铺盖,想必也并非一掷千金之人,多半也自备了干粮,免得给梁山送钱
水寨估计也热闹,因着要准备第二日的水上项目。自己那三兄弟白天忙着水上巡逻,估计没时间检修比赛用船只,此事多半正在加班。阮婆婆可能会被声音吵得睡不着觉。不过还好,李俊估计会去陪她说个话
不对,李俊肯定会被阮小二抓壮丁,一块去检修船舶。
不对不对,她自己亲自制定的大赛章程,参赛者不得提前接触比赛设备。所以李俊这当口估计正在百无聊赖,寻思为什么她明明答应在山上跟他会合,却把他放了鸽子。眼下估计在发牢骚
不光是他。山上伙伴都知道,阮姑娘一向有主见得很。多半都以为她因事下山,逗留过夜,是她自己的计划,不会想到她是被人强留的。
阮晓露越想越气,诅咒张叔夜今儿上厕所没带草纸。
她在榻上辗转反侧,忽然后背碰到墙壁,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一骨碌爬 起来,点个灯,检查床铺和墙壁的缝隙,里头居然有个小木盒,做工颇为精致,不像是驿馆自备的用具,倒像是上一个住客有意藏起来的。
她想到那驿馆差办所言,这个“标间”专门留宿女眷,平时很少使用。只因昨天接待了一个官夫人,这才大扫除了一番,置备了各样生活用具,从三星升级到了五星,倒让阮晓露沾了光。
阮晓露心想,官夫人把首饰盒落在房间里了?
她不贪人家东西,但也好奇里头的内容。小心把那盒子抠出来,打开一看,不禁眼一花。
出乎意料,里头不是头面首饰,也不是衣衫裤袜,而是一个精致棋盘,金线描边,绘得甚是美丽。布袋里一把棋子,皆是犀角制成,圆润光洁,十分可爱。角落里塞着几粒木质漆红的骰子,已经被人盘得褪了色。盒子内外沾着隐约的脂粉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