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大伙可还都记得去年李俊拜山,砸在桌上那些闪瞎人眼的金银珠宝。这几个月里,梁山大兴土木,大伙的宿舍都翻新了一遍,路也修了,伙食也改善了。虽说大家都是江湖豪杰,不在乎这点臭钱,但毕竟福利砸到自己头上,饮水思源,对李俊也就印象颇佳。经常有人向军师打听,这李帮主什么时候能再来做客。
他不过是瞧上俺们寨子里姑娘,又不是要强取豪夺,何必跟他过不去?
一场狗血八卦,让他轻轻放下。大伙调侃几句,也就乐呵呵的散了。
只有史进到处问:“咱们山上怎么还有纪律委员啊?
”
阮晓露来到阮小二跟前,笑道:“二哥。”
阮小二自知理亏,东张西望,阮小七跑到不知哪去,想必是不肯跟他一起背这个锅。
“俺,俺怕你被人骗嘛
”他给自己找补,“俺是你哥,总不能不管你呀。”
因为自己心浮气躁,不光差点打一场无谓之架,而且还不小心把小六的悄悄话给广播出来,让那么多人听见。他觉得小姑娘家面皮薄,如今肯定恨死他了。
“喏,去啊。”他朝远处一顶军帐努努嘴,“找他玩儿去吧。”
阮晓露却没走,丢给他一条棍,笑道:“喽啰说,那边有个崖,可以看冰挂。只是路陡,我不敢一个人去。”
阮小二喜上眉梢:“你不生气啦?”
“我
”
阮晓露当然想拎着他的领子跟他上课,我的私事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再瞎掺和,我就不理你们几个憨货
可她反过来想,兄弟们的私事她也没少掺和呀。先前小七酗酒发酒疯,她怕哪天波及自己,于是设计让他节制改正;小五好赌,她嫌不健康,于是话赶话,逼他立誓戒了,至今没复发。
阮小二今儿丢人现眼,出发点也是关心她,怕她吃亏。他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哥哥。她在山上浪了好几年,他没怎么管束过。
有至亲骨肉关心着,那感觉大抵还是温暖的。又忽然想到答里孛公主,出门一趟回来,哥哥也死了,母亲也没了,就剩自己孤零零一个。
而她再怎么胡来,身后永远有个家。娘也活得有滋有味,兄弟们也一直活蹦乱跳
就有点说不出话,嘴角抽抽。
“呜呜,谢谢你们来接我
”
阮小二吓一大跳,大掌盖住她脑门:“发烧了?咋又哭又笑的呢?刚才不是挺威风的吗?”
他千里迢迢过来接人,以为小六会是灰头土脸蓬头垢面,几个月吃尽了苦头;不曾想,小六清减是清减了一点点,但精神头丝毫不差,而且隐隐是整个逃亡小队的头脑。听前头兄弟们讲,不仅顾大嫂和凌振跟着她跑,李俊也听她的,宋江居然也听她的,满口都是什么,要没有阮六姑娘,今番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自从他们哥仨把她拽进江湖,她成长得飞快,干什么事都稳,谁见了谁服气,都叫一声女侠;但回到他身边,依旧是那个会撒娇会耍赖的小妹子。
阮小二百感交集,哄着她:“以后不管你了,爱咋咋地,爱嫁人嫁人,爱留家里留家里,俺都不管了。反正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俺就管接你回家
”
他一把扛起妹子,放在肩膀上骑大马,一手绰起那棍子,大摇大摆地走起来:“带你去看冰挂!妹儿,带路!”
*
当天中午,又有李立、石勇,带着二百喽啰,听闻消息,赶来会合。当下差一队小喽啰先回山寨报喜,剩下的摆开宴席,临时的寨子里大吹大擂,来了一次庆功小聚义。
此次北行,纯属计划之外。也没能将我梁山之威扬遍北国,也没能将宵小恶人尽皆诛灭。除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军火单子,也没带回什么意外之财。可谓去得狼狈,回得慌张。
但如此险恶之局,江湖罕见。跑过这么远的江湖豪客,绿林中一只手数得过来。能平安回来就是凯旋,就值得喝一顿庆功酒。
武松先带人斟酒,敬李俊、顾大嫂:“此次变故,六妹已对我说了备细。她和宋大哥、孙提辖、凌统制误上官船,驶往番邦。两位奋不顾身,出海救援,以致失陷异国,九死一生——足见义气深厚。我敬你们一杯。”
尤其是李俊,他并非梁山成员,却依旧抛下自己帮派事务,踏上生死未卜之旅,还损了一艘船,只为支援梁山伙伴。在绿林规矩里,这就叫义薄云天,忠心赤胆,值得一个江湖最高礼遇——纳头便拜。
武松话音落毕,一圈喽啰齐齐起立。
阮小二阮小七也跟着起来。私事放一边,李俊这一次相援,做得真是漂亮地道。倘若没他当机立断,开船追上,小六此时不知在哪个海岛上捞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