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晓露盯着他看。扈成赔笑,又给她让了两寸地方。
“姑娘吃早饭了吗?我这里还有点干粮
”
阮晓露心里琢磨。独龙冈三个庄子并非在济州府治下,自然也把梁山当成匪患。扈成的意思是,咱们民匪有别,不能走太近。
所以上次找她送钱,特意挑了个梁山脚下的地界,搞得如同特务接头,就怕别人看见。他为了做生意方便,跟江湖人士交往,也只敢跟南方的李俊眉来眼去,不敢跟梁山有丝毫瓜葛,免得大哥祝家庄怪罪。
阮晓露又跟他闲扯两句。扈成一一作答,笑得越来越僵,语气越来越不自在。
萍水相逢的“梁山女侠”,拿他妹妹当借口,奔波百里跑来找他来聊天。要说是梁山盯上他了,那可不太妙。若是女土匪自己盯上他了
那更不妙哇!
他生为良民,不能屈从
扈成正自己脑补,突然马车后面突兀一声:
“姐,这人狡猾,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拷问!”
扈成一身冷汗,急回头,两个小厮一颠一倒,都已经被揍晕在地。在初升的日头下,但见一朵小黄花徐徐摇晃。一个年轻壮汉踏着车辕,朝他回眸一笑,百恶丛生。
阮小七不耐烦听闲扯,忍无可忍,还是施展了看家本事。
“姓扈的,你直说,”他一把揪住扈成领子,老鹰捉小鸡一般,把他挟下那马车,“俺们梁山的酒,是不是你叫人偷的?眼下藏在何处?若有半点假话,哼哼,俺们大军杀来,踏平你们的鸟庄子!”
扈成面色一紧,待反应过来,已经被推到路边树林里。他顺手抽出腰间短刀,直取阮小七胸膛。阮小七也不是吃素的,一闪一扑,几招过后,扈成胳膊扭成麻花,半边脸按在树上,短刀已经落到阮小七手里,顶着他自己的后心。
阮小七哈哈大笑:“就你,还想跟爷爷玩花样?”
其实扈成武功底子也不差,从小开蒙练习,请了不少名师,花了不少钱。只是没当过土匪,干架经验稀缺,才被袭击个措手不及。
他不敢乱动,哀怨地朝阮晓露的方向看了一眼。
饶你热情似火,原来只为赚我!
阮晓露见小七动手,犹豫片刻,并未阻止。这扈成是滚刀肉,再给她一天一夜,也套不出个准话。
只能付诸暴力。这是他自找的。
“绿林有绿林的规矩,百姓有百姓的律法。”她拉紧缰绳,帮他来了个靠边停车,跳下来,严肃道,“不管在哪套规矩里,偷人家东西都是不对的。你把那酒还回来,我还当你是朋友。我在山上说话还有些分量,保证不让人找你寻仇。”
扈成脸上神色变幻,却是个茫然的眼神。
“姑娘说的什么酒,小人不懂
”
阮小七举起拳头就要打:“这厮嘴硬!他亲口说过他要偷的!”
“慢,”阮晓露架起那粗壮的胳膊,“再给他一次机会。这里说不清楚,到了山上,总能分辩得清。”
扈成终于想起来,哭丧脸:“小人上次见过姑娘,蒙你赠了一杯酒,十分喜欢,得知买不到,一时上头,是说过要窃出一瓶。但那明摆着是笑耍。要是我真有此意,还能提前说出来?”
阮小七:“
”
也有道理哦。
但他马上道:“你们这些奸商,虚虚实实,没一句真话。说不定正是因为开了那句玩笑,你才起了歪心思。”
扈成摊手:“你们那批酒出了问题,硬要算在我头上,小人百口难辩,怎么说都是错的。”
他死鸭子嘴硬,倒把阮晓露搞迷惑了。
若真不是他
时迁这边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这批酒铁定找不到了。
扈成挣脱阮小七的铁掌,昂首挺胸地站起来。
“去就去。去你们山寨坐坐。我听说晁寨主是个明事理的好汉。”
阮小七气炸。这是明摆着说俺们两个胡搅蛮缠?
阮晓露反倒镇定下来,道:“你别嫌俺们绿林手段直。同样的事,就算闹到父母官跟前,譬如库银失窃,偏偏前一天你大放厥词要偷府库,不抓你抓谁?说不定还会屈打成招,根本不跟你说话的机会。我们好歹还会讲讲道理
”
扈成哭丧着脸,指着自己手腕上被阮小七捏出的淤青:“这是你们的‘讲道理’?”
“梁山上下,已经认定是你不告而取,拿了我们的好酒。这嫌疑你洗不清,以后别想在山东地方安全行走。你若真觉得自己被冤枉,不如咱们一起,找到那罪魁祸首,还你自己一个清白。”
阮晓露想起自己差点被冤枉杀了燕顺的时候,吴用那招祸水东引——既然寻不到线索,就让嫌疑人自己洗清自己,方便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