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呢?”
府上下人都不敢管他,他不得把家给拆了!
急急忙忙询问下人, 转到后院。柴进吃一惊。
只见那花园外的空地上, 不知何时堆砌起一个大沙坑。沙子都是现成从校场里运来的, 地上几个粗筛, 给筛细了, 铺成一尺厚, 旁边用砖砌了个简陋的围墙。
而那个粉雕玉琢的雪娃娃, 此时满头满脸都是沙子, 成了个脏兮兮的小土球。此时左手一个小水桶,右手一个大调羹,正专注地建设他的沙子王国。
沙坑旁边的竹椅上, 阮晓露翘着二郎腿,偶尔指点一下:“搭个城墙
挖个护城河
那里再造个堡垒, 完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见柴进赶来,小朋友斜了一眼, 奶声奶气:“不要扰我。不要踩坏我的都城。”
柴进怔了半天,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孩子可爱归可爱, 就是太黏人。每天对他魔音灌耳,不是“快过来”就是“陪我玩”,何时把他往外赶过?
听到柴进脚步声,阮晓露连忙站起来,跟着柴进来到厅里。
“姑娘,”柴进面色复杂,“这沙坑,是你让我府里下人做的?”
“开始他们不愿听我差遣。”阮晓露坦承,“我跟他们说,保证能让小公子安静下来。他们抢着干活。”
柴进:“
”
阮晓露笑道:“不用谢。大官人日理万机,我想办法给你分个忧。歇了有一个时辰吧?感觉如何?”
柴进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胄,带孩子无非是读书写字,最多玩个拨浪鼓、泥娃娃、或是七巧板、华容道这种益智游戏。费的是大人,但对小孩来说,根本无法消耗那源源不绝的体力。
阮晓露想了想,一个松软合适的沙坑,才是小孩的耗电神器。过去体校里多少精力爆棚的熊孩子,进了沙坑都安静如鸡,教练不吼不肯走,有的还得让大人给拎出来。
柴进结结巴巴:“可、可是太脏了啊
”
“丢桶里洗洗就成。衣服可能洗不干净,下次换身粗布的,或者干脆不穿。”阮晓露很轻松,“反正你家肯定烧得起热水,做得起新衣,对吧?”
柴进想抗议她这种越俎代庖的做法。他是好客不假,可从来没有客人在他家挖沙坑呀!
但他嘴里说的是:“姑娘为我府上分忧,柴进感激不尽!”
而且深深一揖。
呜呼!只要让这孩子不时刻缠着他,把他府里挖成梁山泊的陷坑都行!
几个小厮搬来桌子,摆上餐盒。又倒了热水,将那餐盒温着。好像在做什么仪式似的,忙忙碌碌半天,摆了一桌满汉全席。
柴进刚刚雀跃起来的心情又低落下去,苦笑道:“该喂饭了。”
小崽子精力过剩,追着喂一顿饭,比陪玩还累。他让厨子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各样精致细点不重样,这孩子看也不看。下人跪着求吃,根本不理。只有柴进亲自哄着,绕着花园追三圈,吃一口,给个面子。
眼看饭点又到,柴进深深吐纳几口,捋起袖子,准备战斗。
“慢,”阮晓露揭开一个食盒,“等等。”
盒子里是荷叶藕香糯米鸡。香气氤氤氲氲,飘到沙坑里面。
年画娃娃那忙碌的双手,忽然暂停了。皱起鼻子闻了闻。
然后跳起来欢呼:“我饿了!”
一道烟飞奔出来,好像一枚巡航导`弹。
阮晓露及时截停这颗导弹,拎起来,按到水盆边,涮干净手。
柴进急道:“哎,那是冷水!也没烧开
”
人类幼崽在他眼前跑成残影,已经跳上椅子,抓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塞。太热,呼哧呼哧的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柴进如痴如醉,看着这娃 娃炫了一整个大鸡腿,又一手一个大包子,左一口,右一口,全无吃相。吃的都是离自己最近的饭食,什么近够什么,全然不辨滋味。
平时负责热饭盛饭喂饭捡饭的下人,此时全都改了行,围着小娃娃劝。
“慢点吃!”“别噎着!”“小心骨头!”“来小人给你擦擦嘴
”
柴进热泪盈眶。
阮晓露觉得大官人少见多怪。这种吃法,体校日常而已。
体力消耗多了,自然是吃嘛嘛香。
柴进为了哄孩子吃饭,每顿都花样繁多,满满一桌摆上去,足够喂饱一整个幼儿园。这娃娃被喂惯了,头一次自主进食,不知节制,眼看那小肚子越来越鼓。阮晓露留意着孩子食量,吩咐下人把饭收了。
这孩子想抗议,奈何肚子饱饱,眼睛已经发直。嘟囔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眼看歪着要倒。
“让人带去洗洗睡吧。”阮晓露笑道,“对了,今日走不了,我需要一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