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俺又耍酒疯了?”
李小二道:“可不是。你姐姐劝你别喝太多,你骂她个狗血淋头。”
阮小七拼命搔头。不记得啊
但是耍酒疯这事,要是事后记得,那也不叫耍酒疯了。
他抄起行李就跑。
天气愈发闷热,逐渐下起细雨。
阮小七跑出一腿的泥。一路跑,一路留意。没有小六的踪影。
阮小七渐渐心慌。自己下山本来就是偷溜的。要是因为自己把小六陷进去,回去怎么跟老娘哥哥交代?
还有请大夫的事,也耽搁了。老娘还盼着呢!
忽然眼前一花,路边发现一只布鞋。
他一眼认出来,颤声叫:“小六!小六姐?你在哪?”
路过一个公人,见他形迹可疑,上去盘问了几句。阮小七一拳把人撂倒,飞快逃窜出村。
没头苍蝇似的找到快天黑,树影婆娑。阮小七愈发心慌,摔了几个跟头,头上花儿都掉了, 最后连滚带爬地来到水泊边,看着空荡荡的小船,鼻子一酸,哭了。
“姐姐啊你千万别有事,俺以后不喝酒了还不成吗
俺、俺对天发誓,以后不喝了!再喝是王八!老天爷你饶了俺吧!阿弥陀佛,俺知错了!”
捶胸顿足好半天,又寻了一番,坐在水边喘气。
雨越下越大。忽然,听到远处窸窸窣窣的人声。
阮小七一跃而起。
在一处很隐秘的芦苇丛里,发现了簌簌发抖的一个人。
“姐!姐是你吗!”
阮晓露被他一把拉出来。她使劲揉眼睛,揉出一双红眼圈。
“小七,我差点见不到你了!呜呜
几个公人追我,我快跑死了
”
这故事当然是编的。她跟李小二对了口词,出了客店之后故意躲起来。雨天路滑,阮小七寻了多时才寻到这里。
但是她这泪掉得真情实感。她腿都蹲麻了!
“不说,不说,有俺呢,安全了。别想那些事了。”阮小七把她搂在胸口,呜咽着拍拍后背,“都怪俺不好,俺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俺真是
你、你揍俺!”
他主动贴上半边脸。阮晓露可不敢再鸡蛋碰石头。
她幽幽地道:“你喝太多了。”
“是,是,都是俺的错。俺不该
俺
”
阮小七想起刚才自己心急火燎,病急乱投医,朝各路神佛发的一大堆毒誓。再看看眼前蔫头耷脑、但全须全尾的姐妹,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但阮晓露没给他后悔的机会,拍拍他肩膀,温柔地说:“但你方才发的誓,我都听见啦,也算是将功补过。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你以后别再酗酒,这事我永远不怪你。”
阮小七怔了一怔,“俺
”
恰好此时天空明亮,一个炸雷,劈开无边水泊。
轰隆——
阮小七肃然,正色道:“没错,大丈夫言而有信,俺发誓!你回头让哥哥们都监督着!如若再犯,天打——”
“好兄弟,”阮晓露给他戴个斗笠,微笑,“回吧,天黑了。”
阮小七茫然:“牛大夫
”
“已经说好啦,让他在村子凉亭里等——瞧,人家出来了!”
第10章
牛大夫小心翼翼地进了朱贵酒店。
都知道酒店是黑店,但盗亦有道。酒店常年卖牛肉,百姓家的病牛死牛,可以送到这里换两个钱,不用跑手续报官审批;店里的酒都是违法私酿,价格低廉,广受欢迎。
因此村民们对这个酒店也并不是避若蛇蝎,偶尔也进去歇歇脚。只要身上不带大额财物,言行时莫要提及绿林,就不用担心酒里被下蒙汗药。
阮婆婆躺在房里。牛大夫给她诊了脉,说是时疫。前段时间济州府已经闹过一轮了。不过不用担心,他有现成的药。
阮晓露觉得这大夫挺靠谱。如今天热,蚊虫又多,可不是容易传染病么。
梁山跟外头隔着水泊,有个天然屏障,中招的自然不多,而且都是青年壮汉,自己扛扛就好了。
只有阮婆婆一个年老体弱的,才需要请大夫。
“这‘清毒丸’,是小人花七天七夜研制出的,专门针对此次时疫。”牛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个纸包,“虽说不上药到病除,起码会减轻些症状。老夫人这病,还需要着人精心照料,慢慢的调理
”
阮小七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不能药到病除,还看个鸟?你开个药,让俺娘明天就好!”
牛大夫也倔:“好汉,小人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你不满意,可以另请高明。”
阮晓露斜了兄弟一眼,让这医闹闭嘴。
“谢谢大夫。这药多少钱?我们不少你的。”
乡村医生报价良心。开了七天的分量,加上诊金,收费一贯足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