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立时往下沉了二尺, 剧烈摇晃了几下。
花小妹和阮晓露一左一右,押着凌振, 把他丢上同一艘船。张顺已撑着蒿, 在船尾等着了。
“路上听我俩的话, 不许耍滑头, 不许开小差!”花小妹柳眉倒竖, 摆出个吓人的面孔, 狠狠威胁, “否则有你好看!”
“诸位不辞辛苦, 战场上找回了小人的炮,足见诚意,小人为何要阻挠?”凌振倒是很淡定, 倚着他的宝贝大炮坐定,抱着膝盖, 抬头看阮晓露,“事成之后,别忘了小人那本书!”
阮晓露坐上船舷, 笑道:“我早就保证过你了。就算事不成,也一定尽力。”
张顺接过岸上人抛来的几包行李, 在炮筒上盖了个草席,一边用麻绳捆定,一边大声道:“这边准备好了!”
不远处,另一艘小船正在解缆。李俊先跳上船,然后朝着岸上一群蔫头耷脑的白衣军汉,喝道:“上来!”
招安使团畏畏缩缩,不敢听命。
李俊:“上船!不然你们陈太尉就是样子!卫四宝!”
卫四宝满脸羞惭,看了一眼岸上的老娘和妹妹,低着头上船。
昨日方腊的“招安使团”莅临海沙村,被好汉们灌得烂醉。李俊带着童威童猛,轻而易举剁了陈太尉,连同几个武艺高强的亲兵,都在睡梦中被割了脑袋。
“招安使团”剩下的人等到酒醒,看到一地人头,当场就吓尿了。
李俊一本正经告诉这些人:昨日宋军偷袭,杀了你们太尉的脑袋。在下虽奋力保护,奈何寡不敌众。虽没护着陈太尉,好歹保全了你们几个的性命。
“招安使团”里剩下的十来个人,都是卫四宝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喽啰,一时间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李俊手里的刀还往下滴血,这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卫四宝当时就跪下了。他报名招安团,回乡出任务,本来是为了在乡亲们面前炫耀炫耀;结果不仅没办成事,反倒损兵折将,还搭进去一个太尉。回到睦州,圣公定不轻饶。
他撑着瘦如竹竿的后背,磕头如捣蒜: “李爷爷要给我做主啊!”
他生长在海沙村,是听着揭阳盐帮的传说长大的。就算此时跟了方腊,也不敢跟李俊公然为敌。一着急,又把他叫回了爷爷。
李俊随即安抚:“无妨。我跟着你们船回睦州,亲自面圣解释,保你们不死。”
招安使团唯唯诺诺,像一群蔫头耷脑的鱼,一个个跟着李俊上了船。船上已载了千斤食盐,吃水颇深。
童威童猛留在岸上,可急得抓耳挠腮:“大哥,睦州那是虎狼窝,你孤身一人犯险,我们不放心哪!我们得跟着你
”
“心领了!”李俊朝两个忠心小弟轻松一笑,“我单身空手去拜会,还能跟方腊见上面,攀个老乡;要是后头跟着两条鲨鱼,他能让我活着进睦州城门?”
童威童猛想想也是,又被大哥夸成鲨鱼,喜滋滋傻乐。
李俊又道:“留你们在村里,跟着三位阮家哥哥好好干活,多跟人家学学!二郎五郎七郎,拜托了!”
阮小二豪迈挥手:“好说,好说!”
一群人分成三拨。阮晓露、花小妹、张顺,押着凌振去往江州府,负责忽悠大宋朝廷,把海沙村洗成忠义良民;李俊带着残余“招安团”前往睦州,并千斤细盐做见面礼,负责游说方腊,请他对盐场网开一面;阮家二五七、童威童猛、以及余下盐帮成员留在海沙村,负责动用自己的一身肌肉,完善村庄的防御体系。
村外的种种陷阱工事、围墙寨栅,阮晓露已经细致规划,让村民筑了个大概;尽管在官军进攻中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但毕竟基础还在,修复起来也不难。
李俊请阮氏三雄帮忙重建。三阮当即拍胸脯答应。他们可是水寨防御的祖宗。阮晓露胸中那点建筑知识都是跟他们学的。
如今天下不太平。稍微有点规模的村庄大户,都养得有乡勇民兵,守卫家园。有些规模大的如祝家庄,修得如同一个小小城池,令入侵者望而却步。
海沙村积年贫弱,村民吃饱饭都困难。村子里存了巨量食盐,又有摇钱树般的宽阔盐场,却常年处于不设防状态。太平日子里还好说,如今局势骤变,再这样下去,就等于三岁小儿持金过市,等着人来欺负。
阮小七大喊:“你们放心!保管把这里修成小梁山!回来时绝对让你找不到路!”
又冲张顺指手画脚:“俺的姐姐,还有花小娘子,你负责看护周全。但凡擦破点油皮,哼哼,你等着瞧
”
张顺还没答话,花小妹先怒了:“那天是谁一箭射死的军官?我用得着谁保护?我护着他们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