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登喘着粗气,喝道:“缴械投降,给你个全尸!”
李俊微微回首,压着呼吸,低声说:“妹子,帮个忙。我的兄弟都受伤,走不动路,但泅得动水。如果我把官军引开
”
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历经患难,足以托付生死。
阮晓露沉默片刻,“那就连全尸都没有了。”
“你有何妙策?”
她没话,吐出一口苦涩的汗水。
搏命的赛场上,她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后方,稳坐教练席,甚至退回观众席。一个边陲小村的兴亡,一个私盐帮派的生死,原本不是她肩上的责任。
但既然上场了,就要全力以赴,哪怕跛着、爬着,也要离那遥不可及的终点线,尽量的更近一些。
徐登冷笑:“再攻。”
三杆大刀从不同方向砍来。阮晓露背靠巨石,咬牙蓄力。
当!
却没有料想中的震痛。随后,一枝花翎箭擦着她头顶飞过,堪堪钉入她面前的那个官军的左眼!
那人一声不吭,仰面就倒。
一把崭新的蓼叶刀横空插入,刷刷两下,砍翻了两个张牙舞爪的官军。紧接着,一个八尺壮汉从天而降,震天巨吼:
“是谁欺负俺妹子?!”
阮晓露脑袋嗡嗡,整个人僵在石头上,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
二哥?”
水面上又传来凌振的惊叫声。只见他乘坐的小船逆流而回,船头上多了一个赤膊大汉。他胸前刺着一头郁郁葱葱的豹子,手持一根长竹竿。
他将竹竿在水里一点,飞跃上岸,四面一瞅,锁定徐登。
“是你不是?”阮小五冷着脸问。
“管他,先杀了再说!”
阮小七声到人到,顶着一脑袋蔫花,持刀出水。
阮晓露完全失语,眼看阮氏三雄横空上岸,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追着官军一通乱剁。
李俊原本倦极,突见变故,怔了足有几个呼吸的工夫。随后大喝一声,重新入阵,杀得天翻地覆。
官军被盐帮趁夜突袭,又对峙恶斗半晌,其实体能也是强弩之末。这三个满血煞星一加入,瞬间扭转战局。倏忽间,地上横了十来具死尸,血流遍地。
三兄弟配合默契,一个进攻,一个掩护,一个补刀。新鲜的血迹覆盖了旧的。死者到死没明白发生何事。伤者恐惧嚎叫,仿佛白日里见到怒目阎王。
顷刻间,站立的只剩徐登一人。他见势不妙,跨上军马就走。
嗖——
阮晓露这次看清了。第二枝箭来自对岸红树林。那箭贴着阮小二的背肌,擦过阮小五胸前的豹子,撸掉了阮小七脑袋上的花,最后准确无误地插进了徐登的后背。
扑通!
徐登一头栽倒,抽搐中,甲片掉了一地。
阮小二纵身扑上,补了两刀,上前踢一脚,确认死透了,回身点点头。
“没事了。妹儿,伤哪了?”
阮晓露嘴角抽抽半天,丢下自己手里的破刀,往他宽阔的胸脯上一扑,放声大哭。
“呜哇——”
阮小二胸膛起伏,细细看了她半天,眼圈儿红了,却瓮声瓮气骂道:“叫你出来瞎胡闹!今日不是差点死了!我看你怎么跟娘交代!”
他说得激动,抬起巨掌就往下扇。
阮晓露急叫:“寨规!”
阮小二一愣。
“殴打妇女,军法从事”。巡山一队天天在他耳朵边唱。妹子离开这两个月也是如此,早刻进心里了。
眼下虽然不在梁山,也没人监督他服从军法,但这一巴掌已经拍不下去。
阮小五阮小七也围过来,拉下二哥的手,然后一个摸头一个拍背,笨嘴笨舌地安慰:
“没事了啊,不打你,俺们高兴还来不及。人都被俺们干掉了,营帐都烧光了,没人欺负你了。你打得真真给劲,给咱梁山长脸。你饿不饿,七哥身上还有点蒸饼和大葱
”
“呜呜、呜呜呜
”阮晓露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凑出几个字,“你们,怎么,何时
”
阮小七竹筒倒豆:“晁天王他们回寨,没带着你,说是有事耽搁了,人平安,跟一个什么盐帮待着,日后再派人去取。俺们几个不耐烦等他点兵,当天就悄悄下山来寻你——嗯,违了寨规,那又咋地,嘿嘿,俺们用军功券抵
”
阮晓露忽然打断他:“你们带伤药了吗?有水吗?”
阮小五摸出一壶水,跨过几个官军尸首,阴郁郁问:“给谁?”
李俊已回到巨石边,救起三个同伴。童威童猛伤得皮开肉绽,张顺直接晕了,好在底子壮健,命都还在。李俊自己也是小伤遍布,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血迹来不及擦,凝固在结实的肌肉上,好像覆了一身暗色的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