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了很久才到达陵园,又爬了无数个台阶才到达了墓地。周斯墨带着他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才在无数个墓碑里找到了爸爸的碑。李斯白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握着白菊的手心出了汗。他有些急切又有些畏惧,踌躅不前。在得到周斯墨的示意下,李斯白鼓起勇气,走到爸爸的墓碑跟前。
一股巨大的,强烈的悲伤感袭上全身。这是李斯白第一次看到爸爸的墓地。十二年了,他十二年没有见过爸爸了。喉头发紧,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如果不是周斯墨在场,他想要放声大哭。
最后一次见到爸爸,还是在自己10岁的生日聚会上。他来去匆匆,给了礼物,陪着唱了生日歌,唱完就说走,蛋糕都不要吃了。李斯白很不开心甚至发了脾气,说了“很讨厌这样的爸爸”这句话。已经走出几步远的爸爸又折返回来,蹲下来哄他,说这次出差回来一定第一时间就回来看他。
可李斯白依旧没有给他个好脸色,爸爸只能笑笑摸摸他的头,然后就走了。当时只道是寻常,没想到那一别之后就是天人永隔。以后的漫长人生岁月里,他们都不会再相见了。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他都哭湿了枕头,他在梦里为自己那句话不停地道歉,只求爸爸转身回来,但是爸爸还是在他的哭喊声中,越走越远了。
他把带来的白菊放在碑前,看着墓碑上那小小的一张照片里爸爸的模样,摸着爸爸的名字:周宣毅,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十二年前的那两场意外,带走了他的父母,也带走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
周斯墨看着这场景也有些触动。向后退了一些距离,留些空间让他难过。
他对李斯白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他们是兄弟,可是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坐下来称兄道弟。他在这个事实基础上憎恨着李斯白的母亲,正是由于她的出现,才导致父母隔三差五就吵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想起来自己刚成年那会的日子,每天过得都很压抑,他一度想要逃离那个家庭。这些伤害不可避免地让他的性情变得孤僻敏感,他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慢慢治愈自己。
但是他也明白:这不是李斯白的错。
周斯墨是个本性善良的人,即使心里再不情愿却还是遵循了父亲的嘱咐。这些年,为了确认他的生活状况,他瞒着家里人不远万里飞到贝内文托看他。看到他在亲友们的照顾下平平安安长大,不愁吃喝。周斯墨稍许安慰:自己能够跟爸爸交差了。
第12章 兄妹争执
下山的时候,周斯墨看到了李斯白泛红的眼角和红红的鼻头。他的皮肤白白的,长得像他那个美人妈妈。
清晨的山间空气清新,泥土的芳香沁脾。
经过一个八角亭,周斯墨说休息一下吧。两个人进了亭子坐下来。周斯墨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过来。李斯白接过盒子问:“这是什么?”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破旧的钻表。他认出来了,这是爸爸生前很喜欢的一块表,经常看他戴在手上。表盘上面的玻璃有很清晰的划痕,镶嵌的钻石也掉了一块,指针已经不再走动了。虽然破旧,但是被擦拭得很干净,应该是有被好好保存着。
“爸爸的表。”周斯墨说,“出事的时候他戴的就是这块。人走得匆忙,没有什么留给你的。这块表,你拿去做个纪念吧。”
李斯白看着表,鼻子发酸,有些拧巴地说了声谢谢。他合上盒子收进口袋里,随即像是拿定了主意,说道:“如果你是想跟我谈那块地的事情,你现在可以说了。”
李斯白知道周斯墨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情,肯定是有所图的。
周斯墨笑了一下“我带你来看爸爸,只是觉得你作为他的孩子应当来见见他。他一定非常想念你。”话锋一转,“当然,我来找你也确实有那块地的原因,可这是次要的。”
李斯白在心理翻白眼:我就知道
周斯墨也不再拐弯抹角,徐徐道来:“那块地,现在是处于搁置的状态。但是政府规划是势在必行的,拆了剧院是迟早的事情,你阻挡不了。你现在可以利用那块地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一个是在拆掉之前卖给别人,至于后续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第二个是,你可以接受政府的拆迁,拿走政府给你的补偿款项,后面政府决定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情了。本质上差不多,唯一区别的是,政府征地的话,给你的钱就不会那么多。”
李斯白没有接话,又在腹诽:没错,都知道他可以用那块地和废弃的剧院得到一大笔钱。但是,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卖掉。
“林氏你知道吗?他们对这块地可谓势在必得。至于我们......”周斯墨停了下来,看李斯白的表情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才继续说道:“爸爸走后,周氏就不行了。爷爷身体不好,我又是个不顶用的。走到今天周氏随时可能申请破产。爷爷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来做说客,想让你把那块地卖给我们。但是,钱的话,可能就需要另外商谈,说不定过个几年才会支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