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这个男生对话，对方就有很严重的电流声，说话声听不清，最近却越来越清晰了，不会再出现断线的情况了。
“我家里有一个收音机，是我外婆四十年前买的，被我从杂物室里翻出来。这个收音机只能收听到你的节目，我听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听见你说可以拨打热线，我就尝试了一下。”
“四十年前？那都成一堆废铁了吧，居然还能用？”
“只能听你的节目，其它频道都是杂音。”
闹鬼了。
简直是闹鬼了。
陈斯琢感叹道：“难道EVP现象终于让我碰上了？”
男生懵懵懂懂地问：“什么叫EVP？”
“超自然电子现象，出现在音影作品里的现象，据说电子设备能够捕捉到人类无法观察的现象。比如之前就有一个新闻，说一个女生，突发奇想，要是给自己拨打电话会发生什么，她拨打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结果电话真的被人接听了。对方说了一句喂，她被吓得挂断了电话。两年以后，她在半夜接到了一个电话，迷迷糊糊的，她接听了以后，只说了一句喂，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男生说：“那我们也是EVP吗？”
“我想是电台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了吧，可能我们的无线波意外地对接上了。”陈斯琢其实也不太懂，胡乱地猜测着。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男生问：“那会不会有一天，我就没办法接收到你的信号了？”
“可能吧。”
“你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我家人和老师，唯一和我说话的人。我喜欢听你说话，我不想失去你。”男生很平静地陈述自己的感情，“如果我接收不到你的信号了，我该怎么样找到你？”
“你活在2022年，我的节目在冬天就会开播，你可以等到冬天。”
“好巧，我的生日也在冬天。”
“那你就等着以后来听我的节目吧。”
“你会记得我吗？”
陈斯琢给逗笑了，“那是两年前的我，当然不会记得你。”
“这样。”男生淡淡道：“你也会把我遗忘。”
“都这么久了，你还想着死呢？死亡的终点就是被所有人遗忘，如果不想被遗忘，就要坚持活下去，成为伟人，被史书记载，就永远不会被忘记，”
陈斯琢又愣了一下，他想起来李景翎。那个人还好吗？如果李景翎死掉了，就他那可怜的社交圈子，还有谁会记得他？
他很快就会被遗忘，像一粒沙落进撒哈拉沙漠，一滴水落入太平洋，微不足道。
“我不知道我活着是否是正确的，也许我离开会让大家过得更好。”男生嗓音温和，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一直都不正常，医生说我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听不懂别人的话，如果控制不好，就会变成杀人犯。”
“因为我的病，我家人一直把我关起来。他们也把我放出去了几次，但我都闯了祸。我有时候会很想死，在那一刻，我总会伤害身边的人。”
“照顾我很累，我想我应该早点离开，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心了。”
陈斯琢嗓子干涩，“那你的外婆，她救了你那么久，你就这样离开吗？”
“外婆说，我成年以后，就可以自己做选择了。”男生笑起来，“她尊重我的选择。”
陈斯琢垂下眼，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
他擦掉眼泪，想说点什么，嗓子里像是卡了石子，一个字也说不出。
李景翎，李景翎。
原来我们的初次相遇来自未来。
李景翎说：“也许某一天我就接收不到你的信息了，我很害怕，我现在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收听你的节目。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
如果告诉他，他就会来到京城，重现一切。
陈斯琢拳头握紧了又松开，经历了一场折磨的拉锯战，难以启齿：“就算你联系不上我，你还可以等着未来我的节目开播，用手机就能收听，不需要收音机。再说了，你现在还小，应该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但是那个你会把我遗忘。”
不能告诉他。
只要他不知道真实信息，他就不会来京城，就不会发生那些破事。
这就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抱歉。”陈斯琢埋着脑袋，一颗心差点被撕扯成两半，与其彼此折磨，不如在一开始就放过对方。
李景翎也不强求，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只是问问而已。这是你的隐私，是我越界了。”
“你……为什么总想死？”
“那你为什么想活着？”
“为了看一场日出，为了吃美食，为了走遍山川，为了父母，为了自己，有很多理由可以支撑着我活着，哪怕只是作为一个社会的边角料，我总会有自己的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