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黎家,是我的黎家,也是奚玉汝的黎家。”他轻轻推动了一下轮椅,黎秋林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些距离,就像幼时的他一样,毫无抵抗之力。“而且没有如果。”
黎奉慢慢地直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袖口。“需要见我,请联系我的助理。”
语罢,转身离去。
虽然黎秋林语言非常混乱、行径十分莫名,不过黎奉并非一点收获也没有。
因为黎秋林傲慢自负、自觉矜贵,若将他的话进行一番谦逊的反转,或许可以反推出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那么方才那番话处理一番,便是:对于正常人而言,爱与婚姻通常捆绑在一起。
爱与婚姻。
美术与文案。
黎奉从前觉得完全可以借此二者来类比,虽然它们同隶属于产品部,彼此之间也牵扯颇多,然而事实上它们有着不尽相同的分工,需要达成不同的目的。
不过现在他才知道,对于旁人来说竟然并非如此。
竟然。
但如此一来,奚玉汝的不快也终于找到了原因——若婚姻因爱而产生,那他首选的结婚对象应该是陪伴了八年的男朋友,而不是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倘使结果与理应截然相反,那奚玉汝也理所当然地会觉得不被尊重,进而愤怒、失望。
在想清楚这些的一瞬间,黎奉觉得终日萦绕在他身边的躁动不安的因子骤然散去不少。
而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他也终于能开始行事。
黎奉即刻打开了熟悉的手机界面,观察上面慢速移动的小绿点。
食指的指腹轻轻地盖上去,绿光透过他的皮肉散出几分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可亲的柔光,绿点呼吸频动之间,黎奉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指尖跳动。
如此持续了大约一分多钟,他才抬起手,接着当机立断地朝着绿点锁在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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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店什么时候开?”
“没想好。”
“这店叫什么名字?”
“没想好。”
“那这店做些什么生意啊?”
“也没想好。”
梁嘉实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的眉毛拧在一起,一双圆眼睁得更大,嘴唇却微微抿了起来,模样有些局促。
奚玉汝噗嗤一声,别说梁嘉实,就是他自己听了也觉得回答离谱。他抹了一把脸,“我没搪塞你,是真的不知道。”
梁嘉实的脸色稍缓。“那哥你还没想好,就开始装修了吗?”
“嗯。”奚玉汝看着正在上乳胶漆的店铺墙面,那些被涂满的墙壁让他的心觉得安稳了许多。“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也还是动起来比较好,答案也许藏在过程之中。”
梁嘉实按照日常惯例嘟囔了几句“哥你好厉害”,然后跟着奚玉汝在堆满装修材料的铺子中逛了好几圈。
不过这里头的一切都还未成型,好话坏话说尽也实在没有太多可聊的,两人预计着离开。
蓦地,外头竟然又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土腥气瞬间荡开。
店铺正对着首州大学的正门,抬眼就可见被惊扰得四处奔跑的大学生,男或女面上都带着未脱的稚气。
只是一眼,奚玉汝就晃了神。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虚化、奔走的身影逐渐模糊,就连落下的雨声都变得沉闷,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塑料膜。在混沌朦胧之中,他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身影,那身影撑着墨色的伞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身影在距离奚玉汝两步外的地方停下,伞沿堪堪贴在檐线上。雨珠顺着墨色的伞面往下滑,砸入水坑中溅起奇形怪状的水花。
遥远的地平线上骤然炸开一道闷雷,那身影将伞往后倾倒几分,终于露出了一直藏在伞下的脸——蓬松微曲的齐肩长发、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唇、漂亮到失真的脸,以及烟灰色的瞳孔。
奚玉汝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半步,恍惚觉得面前的人或许会在下一秒让他陪着一起去吃小馄饨,并要求消食的时候经过冰淇淋店,例行买一个原味的奶油冰淇淋当做晚间甜点,而后两人一起相伴回到西江南的那套房。
不过当身后的梁嘉实叫了一声他后,这种幻想就被戳破了。
他往后退了一大步,扫干净了身上沾到的雨水。“你来做什么?”
黎奉收了伞,非常自然地站在他的身边,并且说:“奚玉汝,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他将手插入到衣服的口袋中,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收紧。“黎奉,这才过去两天不到。”
黎奉很快地皱了下眉,对奚玉汝说的时间产生了很大的不满意,但校对后发现也确实只是过了一天多,便没办法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