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机缘巧合在西江北的某个花店买到了一盆花,花枝舒展、色彩鲜艳、香气浓烈,是开得很美的风信子。
沿着西江大桥回到西江南之时,他莫名地注意到桥边站了一个人——挺拔的身形、宽阔的肩背、一头半长的微曲卷发、白皙的肌肤和清晰的下颌线。
不知怎的、在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一米的时候,那人忽然偏了个头,他们便这样顺理成章地对视上。
一双烟灰色、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几乎要忘了呼吸,也忘了自己置身于嘈杂的世界里。
在对视的那短短几秒当中,他竟然和眼前的这一个全然陌生、萍水相逢的人相守过完一生——和现在全然不同的人生。
不过几秒后,那人就移开了视线。
那人先是盯着他手中招摇的风信子看了好一会儿,可接着又像是索然无味般慢慢地转正了自己的脑袋,斩断了他们绵薄的联系。
他顿了几秒,最后抱着自己的花离开了这里,继续去过自己的人生。
他们结识于十秒前,又在这一秒分离。
人海茫茫,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大多数都是如此,若无缘分,结局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他也还是没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一切,又或许是曾经遇见过,只是缘分不深便又错过了。
小屋的阳台上种满了各色的花草,馥郁的花香盈满整间屋子,他躺在摇椅上慢悠悠地浪费着时间,在下一分下一秒不自觉地回忆过去。
人生重新被咀嚼了一遍,有些有意思、有些寡淡无味。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在西江大桥上遇见的那个人——想起那人也不意外,毕竟那人有着一张见过便不会轻易忘记的、漂亮到失真的脸。
只是他的心中多了一些别的情绪,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躁动的、窃喜的、欢欣的、遗憾的猛烈情绪。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前一秒,他忽然知道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忽然记起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叫黎奉。
黎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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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奉!”奚玉汝猛地睁开了眼睛,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后发现面上湿漉漉的,像是在睡梦中哭了很久。“黎奉……”
他无意识的呢喃忽然被接下了。
“我在。”
一只手盖在了他的脸上,帮他轻轻地擦去了那些冰凉潮湿的泪水。“我在这里,奚玉汝。”
掌心微凉,是他熟悉的温度,是真实的、可感受的、近在咫尺的温度,不是幻想的、虚无的、易碎的梦境。
他转头看向手的主人,发现黎奉瘦了许多,眉心也习惯性地微蹙着——或许是因为黎奉有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因此让这样的他平添了几分动人的哀愁。
“我睡了多久了?”他问。
“很久了,奚玉汝。”黎奉重复着,“很久了,有一个月那么久了。”语气就好像在跟他讨要一个说法。
奚玉汝既想笑,又想哭。
他很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往旁挪了挪,掀开被子示意黎奉上来。
黎奉并没有犹豫,迅速地翻身上了床,并用非常大的力道将他给抱进了怀里,头深深地埋在肩窝处,十分用力地呼吸。
“很久了,奚玉汝。”
“我知道了。”奚玉汝也回抱住黎奉,用此生最大的力道回抱住他终于等来的一切。“我也等你很久很久很久了。”
久到独自一个人过完了一生。
他们如此紧密地相拥着,胸膛与胸膛相贴、心跳与心跳共震。
在幸福到头晕目眩的某一刻,奚玉汝又对黎奉说:“黎奉你知道吗?”
“什么?”黎奉问。
“我们本来就是应该在一起的,这样我们生命才能算是完整。”他说。
第51章 Chapter19 解缚
两人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得益于联邦先进的医疗技术以及良好的体魄,他们几乎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等两人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事情也调查清楚了。
事情的始末说来其实非常简单。
黎克于几个月前登上了一艘邮轮,和其他的富家子弟一起进行了一场大金额的公海赌博,运气不佳,输光了所有带上去的现金,还欠下邮轮主一笔巨额债务。
为了能在短时间内凑到钱,他被引诱着去到了博彩合法的外州赌博,妄图采用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来填补漏洞,哪知债务越欠越多、金额越滚越大,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别无他法,黎克便将主意打在了自家人的身上。
前些日子借口找黎奉要钱被拒,穷途末路的黎克由此走上极端。
那晚的慈善晚宴是黎克的向家联手设的局,场外许多娱记都是他们私下请来的——向家想要借着媒体和外界的舆论压力逼黎奉就范;黎克等人想要将黎奉的名声搞臭,以此从中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