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心哲知道,这只是旁人看来。从阮风那里,他知道尤童最近工作很累。
将行李箱留在玄关,没再拖动,裴心哲望着尤童,关掉了灯。
第二天一早,尤童被床头柜上的手机吵醒,他下意识向右伸手摸索,却扑了空,然后在左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反应过来什么,他猛地坐起,透过房门看到部分客厅,更加确定,自己还在裴心哲家,睡的还是他的床。
他记得,昨晚自己正给同同提供按摩服务,因灯光温馨,温度适宜,一切触感又都太过舒适,他一个没忍住,就合上了眼睛。睡着前,他还在心里叮嘱自己,只是眯一小会儿,他还有稿子要赶,睡着的是猪。
思绪回笼,尤童听见厨房传来的声响,他侧头看了看旁边的位置,床上只他一人的枕头。快速铺好被子下床,走出房间,沙发上,他又看到本放在床上的另一只枕头。
他怕自己悄无声息出现吓到裴心哲,故意加重了脚步声,站在厨房外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昨天不小心睡着了,我以为你今天才回来……”
裴心哲没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麻利地盛好一碗面,“新牙刷和杯子在洗手池。”
尤童乖乖嗯一声,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他很开心,无需费脑筋找理由,他就和裴心哲见上了面,他一直惦记着再当面解释道歉上次的事情,当下就是很好的时机。
洗漱完,桌上已摆好碗筷,虾仁面徐徐腾着热气,是裴心哲以前常做给尤童吃的东西。他总说,虾仁面简单营养,节省时间,也能糊弄过尤童挑剔的味蕾。
裴心哲还要上课,并未等他,已在低头吃面。尤童能感觉到,因上次爽约的事,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降至边缘。
尤童在对面坐下,没动筷子,桌下,双手不自主抓紧,“心哲,上次的事情,我想当面跟你道歉,我那天给你发的消息——”
“我看到了。”裴心哲打断他,他夹起一筷子面晾着,目光只在他的面上,“无所谓,我那天也很忙。”
尤童嘴唇翕动,很明显,裴心哲并不想听。他看着裴心哲又开始低头吃面,还是小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不见裴心哲理会,他拿起筷子,目光下意识瞥向玄关处的鱼缸,很快又转回。
既然裴心哲不想再提,那他可以换话题。尤童很快调整好自己,试探着问,“对了,我看过了,你今年生日在周末,只有两天……你应该不回南充吧,虽然奶奶应该很想你回去,但时间有些紧张。”
裴心哲握着筷子一顿,目光似乎抬了抬,随即又回到碗前,“不回,以后也不会太常回去。”
尤童正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就听裴心哲平声说道。
“奶奶走了。”
闻言尤童猛地怔住,震惊等诸多情绪同时上涌,哽在喉间,久难消弭。他看着裴心哲,良久说不出话来。
等到裴心哲再抬眼看他,才磕绊着开口,“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月。”
尤童上一次和奶奶联系,是在三月。妇女节时员工聚会,秦淑言抽奖环节抽到一套很不错的保健品,拿回家后,寄给了奶奶。
尤童眼眶发酸,有比寒意悲痛更深重的感知缠在周身,他不受控眨眼,嘴唇微颤,问裴心哲,“为什么不跟我说,就算……就算你,你可以,可以跟我妈说的……”
其实不需要他回答,尤童也明白,如果得知奶奶去世,不管何时何地,他和秦淑言都会立刻赶去,而裴心哲最怕的,就是麻烦他人。
裴心哲看着尤童,声音缓下来,“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也是一切都安排好后,才被叫回去。”
尤童不出声,他又说,“像她自己希望的那样,她是在睡梦中离开的,没有痛苦。”
泪不受控地掉下来,尤童快速抹掉,眼睛垂在桌面,点头。
他也不想委屈,但根本抑制不住难过。他觉得就算裴心哲讨厌他,也该告知他妈奶奶去世的消息。
之后,裴心哲没再说什么,留下尤童,出门去学校了。
裴心哲走了,尤童才允许泪接连不断掉下来,就那样就着眼泪,吃光了裴心哲煮的面。
看时间还来得及,他回了趟自己家,抱上电脑,出门赶地铁上班。
脚不沾地忙了一上午,尤童的注意力被完全分散,可到了中午,稍稍歇下,他依旧很难受,想起奶奶曾经的种种,没忍住,跑到洗手间,给秦淑言打去电话。
秦淑言很少在这个时间接到尤童的电话,接起来先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尤童支吾一阵,如实告诉了他妈。
电话那头,秦淑言沉默良久,再开口,和尤童一样,嗓音掺哑,“你之后问问心哲,看过年的时候,我们方不方便去祭拜一下,生前最后一面没能见上……总该去见见奶奶,尽一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