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有意做了掩盖,但陈听澜的目光还是在上面停留了一阵,开口拦住了时春:“底下这件岱赭色的衣衫,是要怎么处理?”
时春一愣,本来想搪塞过去,但看着陈听澜的脸色,便知道不好糊弄,又想到他毕竟是太子詹事,太子的心腹之臣,既然刻意问了这件,想来是知道些什么,便如实说了。
陈听澜皱了皱,看了下周遭,又往她跟前走了走,低声说:“殿下是否因此动怒了?”
时春知道瞒不住,便说:“是,但太子妃娘娘和奴婢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何。”
陈听澜犹豫了下,还是和时春说:“殿下的亲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颜色是岱赭色。”
时春一时没反应过来,便道:“可制成这件衣裳的浮光锦,是尚宫局送来的。”
陈听澜一惊,“尚宫局?”
时春看着他的反应,猜出他是知道些什么的,立马接上了他的话:“陈詹事可是知道些内情?我家娘娘现在应该还蒙在鼓里呢。”
陈听澜略略一沉吟,与时春说:“你回去转告太子妃娘娘,尚宫局为何会有意送这种颜色的缎子来,想清楚了去找殿下说清楚,就没事了。”
时春一时没回过神来。
陈听澜要走了还再次叮嘱她:“快快毁掉的好,这件事我不宜插手过多。”
好在后面也没有旁人看到,时春回了殿中,将陈听澜的话一字不落地和祝蘅枝说了。
祝蘅枝再次回忆起挑缎子的那日。
那天送来的浮光锦,除了岱赭色还有丁香色、缃色和月白色,她素来喜欢冷色,本想定月白色,但又想到毕竟是赏花宴,自己作为太子妃穿得冷了反倒显得不近人情,可丁香色和缃色她实在不喜欢。
“可还有别的颜色?”
“今天给娘娘送来的是大燕这几年最时兴的纹样,这浮光锦穿在身上日光一照,便有水光潋滟的感觉,很衬您,若是这几个您不喜欢,不如看看这边这匹岱赭色?”尚宫局来的女官陪着笑脸和她说,一脸的恭敬。
岱赭色的那匹的位置并不起眼,是在丁香色的下头。
祝蘅枝看着颜色在这几匹里面确实还算暖意,又不会过于鲜亮,她轻轻一点,“那就这匹吧。”
尚宫局的女官立刻千恩万谢的应了,又积极地为她量了尺寸。
她当时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但也不知道缘由,也没多想,经由陈听澜这么一点说,她突然明白过来了。
根据她这些天的了解,秦阙目前最大的“政敌”宋淑妃,入宫的时候,秦阙的生母,也就是燕帝曾经的贵妃,并没有去世,她喜欢岱赭色在合宫应该也不是秘密,这件事是秦阙的忌讳她初来燕国不知晓,但宫中人不会不知道,为何会有意引导她选这件颜色的衣裳?
现在宫中位分最高的是宋淑妃,她膝下又有个皇子,燕帝无皇后,六宫的事情实际上是由宋淑妃代为处理的,尚宫局的人不会大意,也不敢故意往秦阙的枪口上撞,于是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前段时间秦阙夜夜不来她这边在东宫不是秘密,宫中多口舌,想必也是传到了那位宋淑妃的耳中,陈听澜又让她仔细想想,想来就是宋淑妃授意让人将岱赭色的缎子送到她跟前,借机让两人生隙。
因为她与秦阙若是一直琴瑟和鸣,对宋淑妃来讲不是好事。
至于陈听澜让她自己去说,想来也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好过于为自己说话。
她想到这里,收拾了下妆容,吩咐时春去秦阙的书房。
冬末春初,天黑的早,秦阙的书房已经点上了灯。
她要进去的时候,门前守着的下人有些踌躇不决。
她一抬眼,看见了了窗纱上倒映出的人影,是两个挨的极近的,一个是秦阙,而另一个身段袅娜,必然不会是陈听澜。
第20章 红袖
殿内略微有些昏黄的烛光将屋中人影倒映在铺了新纱的窗户上,影影绰绰,仿佛是给人的周身都镶上了一层模糊的绒边。
正是初春的时候,邀请京中贵眷来东宫的赏春宴的帖子祝蘅枝已经亲自看过,差人送下去的,原本定的时间便是一旬之后,可今日却因为被人算计,使得她和秦阙之间起了纷争。
清宵尚温,风细分过院落中的杏花,撩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中裹挟着的香气也绕于鼻尖,一路蔓延至肺腑。
这样的春光好,合该是情人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的好时机,她本不该打搅的。
但她今日必须见到秦阙。
秦阙生性多疑,她与秦阙之间的事情,一旦过了夜,等到了明日,那便是再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
更何况,燕国春耕将至,秦阙作为太子,自然有他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