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时在邺州风雪夜里孤苦无依的她一样。
良久,祝蘅枝叹了声:“先让她进来吧。”
她的声音传到帐外的时候,使臣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燕国皇帝的主帐中还有另一个女子。
他看向守在帐外的谈辛,用眼神请示着他的意思。
谈辛对于这个声音和这个指示并不意外,面色依然是冷冷淡淡,稍稍侧了侧身子,说:“进来吧。”
华阳在冷风的吹拂下,稍稍回了回神,她觉着方才的那阵嗓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她并不能确认。
应该不会是她那个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所有的姐姐。
她知道在这里,自己已经是无路可逃了,若是那个传闻中残暴无比的燕国皇帝真得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那她不妨以死相逼。
华阳有些木然地任凭使臣将自己带到帐中。
帐中的光线有些昏暗,她不敢抬头。
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不知自己一抬头,会看到怎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粗鄙男人。
使臣讨好地朝秦阙行礼,说:“见过陛下。”
秦阙淡淡地应了声,说:“这件事,求朕没用。”
华阳听见这个声音,抬头看向秦阙,同时她也看到了自己怎么也不敢相信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祝蘅枝。
祝蘅枝也没有想到,楚帝真得舍得将华阳送过来,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唇,一时脑子一空。
楚帝竟然已经凉薄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当年是怎么被他区别对待的,她以为楚帝是因为前半辈子卑微鄙薄,所以才不会喜欢小心翼翼的自己,所以才会对从小就被他和孙皇后娇惯成一个小太阳的华阳更为上心。
但没想到,真到了今天这一步,即使是华阳,也会被他抛弃。
这是秦阙第一次看到燕国的国君,她一直以为这人应该是一个面容凶狠丑陋肥胖的暴君,但没有想到,其人和她想象得并不一样。
秦阙伸手揽着祝蘅枝的肩头,眸光温柔,说:“这也算是蘅枝你的家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华阳很快意识到她或许并不是孤立无援,好像,祝蘅枝在燕帝跟前是有一席之地的。
听燕帝的意思,她现在是生是死,就是祝蘅枝一句话的事情。
她只能先压下心中的惊恐,低着头细细想着自己到底该如何决断。
她如果被送回去,那就是秦阙拒绝了自己父皇的求和,等到金陵城破,她还能指望什么,燕军放火烧城的话,她根本免不了被折辱的命运,但倘若能先留下来,好声求祝蘅枝几句,到时候能跟着她回洛阳的话,那自己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都是楚国的公主,祝蘅枝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更何况她比祝蘅枝年轻。
一番思虑过后,华阳朝着祝蘅枝深深拜下,又抬起头来,仰望着她:“姐姐,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绕我一命好不好?”
祝蘅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华阳见祝蘅枝没有直接拒绝她,仿佛看到了生机和希望,继续道:“我只是想活着,求求你,让我或者就好,到了洛阳,我为你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好,你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回去,能不能不要杀了我……”
“当牛做马?”
华阳立刻点头。
“可是我不缺人伺候。”
华阳愣了一下,很快又说:“没有关系,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真得不想死,求求你,姐姐。”
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叫祝蘅枝一声“姐姐”。
虽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但祝蘅枝更多的是随了母亲,生得妩媚明艳一些,华阳与她不同,更偏向玲珑娇俏。
此时眸中含泪,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祝蘅枝看着泪眼婆娑的她,却没有半分的动容。
她对着那双眸子,就想起了她当年被华阳欺侮的时候,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求华阳。
她十六岁的那年,楚帝过寿辰,她没有什么能送的,但又不能不送,于是只能给送了一副自己亲手绣的刺绣。
当时所有人都嘲笑她送得东西太过寒酸,拿不出手,华阳是怎么冷嘲热讽来着?
“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拿来脏了爹爹的眼?”
但楚帝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人直接将她打发了,而是盯着那幅刺绣看了许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甚至伸出指尖抚了抚上面的纹样。
那是她记忆中楚帝第一次夸她。
“绣得不错。”
没有让内侍收下去,而是直接收进了自己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