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有些急切地问秦阙:“怎么回事?”
“年前不是办了苏烨么,伯玉原来替他做抄写的副手是苏烨的门生,因为苏烨的缘故,自是不能继续留守内阁了。”秦阙平声道。
话说到这里,祝蘅枝突然就有些明白秦阙的言外之意了。
做公文抄写,要的一定是字迹清秀的,陈听澜缺不缺副手并不重要,即使现在有副手,只要秦阙想,也一样能把他调走。
而她曾经给秦宜宁送过字帖的事情,秦阙是知晓的,更何况,秦宜宁字写得好看,从来也都不是什么秘密。
祝蘅枝想了想,顺着他的话说:“我记得宁宁的字写得不错,只是她素来喜欢自在,不知愿不愿意了。”
秦宜宁眸子一亮,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祝蘅枝,正对上她含笑的眸子。
立刻低下头去。
“看来是不愿了。”
秦宜宁立刻去看秦阙,说:“能为皇兄分忧,宁宁,自然是愿意的。”
秦阙闻声一笑,“为我分什么忧?”
他明知秦宜宁是不好意思对着他这个素来严肃的皇兄提陈听澜的名字,道出自己的心意,但还是故作疑惑。
秦宜宁本以为秦阙会这么应了,没想到他要这么问一句,似乎是要让她非回答上来不可。
只好抿了抿唇:“陈首辅他毕竟是皇兄的亲信,他多个人帮衬,也会叫皇兄轻松一些。”
虽然逻辑确实对不上。
祝蘅枝看见秦宜宁耳垂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止了秦阙的动作,叫他见好就收,秦阙自然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对秦宜宁道:“你若是愿意,明天便可以去内阁值房,若是不愿意,便权当我没有说。”
在祝蘅枝在场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朕”改口为“我”。
秦宜宁也知趣得没有多留,没有直接应下来,只先说了句告退。
等到秦宜宁走了,秦阙才像小孩子使性子一样,将祝蘅枝整个都揽入怀中,头在她颈窝里轻轻蹭着,声音在衣衫布料的阻挡下,有些发闷:“给她些事情做,不要总是来找你,我每次来,她都在。”
第二日,秦阙便告诉她,秦宜宁去了内阁值房,给陈听澜做副手,在他跟前抄写公文。
此后,真得像秦阙说的那样,秦宜宁很少来找她,她偶尔也会内阁值房看看,却也看不出来些什么,两人似是郎情妾意,又似乎不敢越雷池半步。
沉闷的值房里,到处都是堆堆叠叠的折子,却又翻涌着未曾言说出来的情绪。
但祝蘅枝这段也并未闲着,短暂地歇息到了正月十五,她又将雾绡阁的事情重新拾了起来。
袁准出了事以后,袁家不得已又将已经残废坐在轮椅上的袁预推上了家主之位,纵使他本人千万般不愿接过这个棘手的场面。
但于祝蘅枝而言,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原先关于雾绡阁的一些闲言碎语,在袁家出事后,也都平息了下去。
祝蘅枝便放心地将雾绡阁的事情交给时春和柳掌柜去做,自己则专心筹备攻楚的粮草事宜。
有时候会在宫外的祝宅,偶尔不那么忙的时候,会应了秦阙,回到宫中。
等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三月中旬如期而至。
到了与南越之前商议好的时间了。
不知为何,再次想起乌远苍时,她心绪涌动,却分辨不清到底为何,索性不再去想。
大燕征伐一向依靠的是骑兵,和南越联手,也算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其水师上的不足。
四年前的祝蘅枝从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再来一次邺州,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处境下。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秦阙的地方,如今竟也成了与他并肩作战的地方。
她从马车中探出指尖,看着不远处城门上那两笔拙朴的“邺州”,一时指尖一颤,久久没有放下帘子。
在她身侧的秦阙留意到她的动作,看着她略显哀戚的神色,也是心头一窒。
他握住祝蘅枝的手,是很冰凉的,他只能将自己掌心里的温度都过度给她,又以极其轻的动作去抚着她的背,“蘅枝,我,四年前……”
他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将从十几里外就打好的腹稿都忘记了,只能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几个毫无意义的字。
祝蘅枝却将自己的手往回撤了撤,任凭着车帘子坠落,带进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凉风来。
“罢了,往事不可追。”她轻轻开口,再没有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