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中隐隐藏着几分期冀。
祝蘅枝看着碟子中摆得整齐的那碟子糕点,是她熟悉的样子,莹白的糕点上点缀着细细碎碎的桂花碎屑,上面还包着一层浅浅的桂花糖浆。
只是低首轻轻一嗅,便能闻到那股撩人脾胃的味道。
上京也有香满楼,难道秦阙刚迁都到洛阳,那香满楼的老板就能在洛阳找到地方,开起一座新的香满楼?
连厨子也是一起带来的。
秦阙现在尚且还沉浸在祝蘅枝答应和他一起去慈恩寺的欣喜中,并没有留意到祝蘅枝有些出神的表情。
“你尝尝,若是喜欢的话,我便将香满楼的厨子召入宫中,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
祝蘅枝即使刚来洛阳,但是也知晓,香满楼与慈恩寺根本不在一条路上,甚至两家隔了大半个洛阳城,谈何顺路?
分明是秦阙有意为之。
若是换做从前,她或许会因为这份用心和温存心头一软,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更看清了秦阙一些。
他后面那句,若是喜欢便把香满楼的厨子召入宫中,便让她觉得她更看清他了些。
秦阙这人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会不惜一切手段不顾一切的将它带到身边,寸步不离,直到自己腻烦为止。
人和物都是如此。
她看着碟子里的那盘桂花糕,突然觉得上面淋着的糖浆,就像是夺人性命的剧毒一般。
一股凉意突然就顺着她的脊背爬了上来,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秦阙见她有些怔愣,低首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需不需要传太医?”
祝蘅枝错开他的目光,探出手将那个碟子推开了些:“陛下记错了,我并不喜欢桂花糕。”
闻言,秦阙一愣,说:“可是你从前……”
他这句话没说完,祝蘅枝便出言拦住了他:“现在不喜欢了。”
现在不喜欢了,是连着人一起的。
秦阙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但很快被他藏了起来,顺带着将那碟子桂花糕也收了回去:“你不喜欢香满楼?那便算了。”
祝蘅枝隐隐猜出了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秦阙掸了掸自己的衣衫,说:“蘅枝不喜欢,它也不必在洛阳呆下去了。”
祝蘅枝轻轻勾了勾唇角,“陛下还真是薄情。”
这句话中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扑到秦阙脸上了,他本想以为祝蘅枝应当不会看着香满楼无端被自己迁怒,会收下这碟子桂花糕。
却没想到祝蘅枝回了他这么一句。
有那么一瞬,他像是回到当时的澧州,他在祝蘅枝的门外,祝蘅枝说他“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急忙找补,却无话可说。
祝蘅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陛下日理万机,不应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这是在赶人了。
秦阙心底一沉,手微微攥紧,又松了开来,心中纠结了无数遍,还是起身说:“那我走了,你好好歇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都要起身了,又将那支被祝蘅枝从并蒂上剪下来的莲花握在手里,一起带走了。
祝蘅枝回眸看了他手里的莲花一眼,淡声道:“陛下若是也觉得碍眼,叫下人扔了便是。”
说完背过去身去,没有再理会他。
秦阙心头一堵,手中的那支莲花似乎有千斤重,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才抬腿迈出撷月殿。
他在战场上被劲敌围在中间九死一生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绝望。
他哪里是要将那支莲花带走,分明是祝蘅枝当着自己的面撕下的他的尊严。
可他无话可说,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对不住祝蘅枝。
回了勤政殿后,秦阙找了个和祝蘅枝殿中相差不大的瓷瓶,将那枚残荷插在里面,就放在自己平日批阅奏章的桌子上,于是他每天都可以看得到。
但从池塘中剪下来的花本就不能存放太久,毕竟失去了根茎,如今这朵,又是生生地从并蒂地根茎上剪下来的,自然更是短命。
没过多久,那朵莲花便显示出衰颓之像。
他身边伺候的内侍不知道这支残荷的由头,看着花瓣已经要枯萎了,便想着扔掉往里面重新换一支,但他还没有碰到那支莲花时,便被秦阙呵斥住了。
“谁让你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