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场的灯光打开,华丽装扮的观众席上,人人都为裴箐真心实意地欢呼鼓掌。
钢琴家提着裙子优雅谢幕,毫不留念地转头下了台。
媒体记者早就等候在会议厅里,演出后接受采访,是她早就已经习惯的流程。
“对于这次成功的演出,裴小姐有什么感想呢?”外国记者的话筒递到了裴箐的面前。
裴箐眉眼一低,忽然陷入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沉思当中。
一分钟后抬起头,裴箐脸上的表情完全变化,刚开始的活泼逐渐变得压抑万分。
主持人不自然地缩了缩手,裴箐突然冷下的表情,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会永远恨你,又永远感激你甚至深爱你,直到你死去。”她眼神空洞地看着镜头,用中文缓缓说了句晦涩难懂的话。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回答,除非有人和她一样,经历过伤痕累累全盘崩塌的过去。
陶小余按照秦展沉所说的,从档案室调取了断喉连环杀人事件第三案的存档监控录像,可惜他并没有在这些录像中找到裴箐的身影。
五年前 t 城各地的监控设施都不是很完善,录像中存在太多不可见的死角。
可即使有诸多漏洞,既然没有留下实打实的影像,就不能证明裴箐曾在案发后回到现场。仅凭几张照片,不能草率地认定她与当年的火灾相关。
结案流程没有因为这些额外的发现被叫停,如今这顺利的结局,没人知道是不是好事。
案子从刑侦支队脱手后,局里给傅铭批了三天的假期,让他好好修整一下。
他闲着也是闲着,早上去了一趟艺术剧院。今天那里正在举办一场公开的艺术交流会,秦展沉是特邀的嘉宾。
傅铭其实不懂音乐,只是觉得自己认识秦展沉那么久,却从来没有见过他正经拉琴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惜。便想着去交流会凑凑热闹。
到了地儿才发现,他的气质和现场的气氛实在是格格不入,那个地方到处是西装革履谈吐优雅的艺术家,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名家名曲。而傅铭在脑海里思索半晌,到头来凝视着钢琴前快得几乎看不清的跳跃手指,还是只能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牛逼!真牛逼!”
傅铭被曼妙的乐曲吸引,情不自禁在钢琴台前驻足,而离他不远的小讲台上,秦展沉正坐在沙发上接受访谈。
“秦老师,我有问题!”台下有人高声举手。
“您问。”秦展沉礼貌地伸了伸手。
“我看过您很多场演出,但我觉得您最近几场表演有了质的飞跃。我也是因为这几场表演,才成为了您的忠实粉丝,所以我想问问您,一个艺术家到底需要经历什么,才能有这样突破性的进步?”那人接过话筒便说。
“质的飞跃?您为什么这么说呢?”秦展沉笑道。
“您是一个音乐天才,演奏技术方面炉火纯青。可是恕我直言,您今年春季的表演,虽然技艺高超,却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什么。而从今年夏季开始,您演奏的《爱的致意》、《杰奎琳之泪》、《e 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等等,每一曲都有让人潸然泪下的感染力,您突然爆发的情感魅力可谓质的飞跃。”
“真是个好问题。”秦展沉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缓过神来微微低下了头。
这个夏天所经历的一切霎时间回闪进了脑子里。
最后他轻咳了两声,当再次抬起头时,竟然猝不及防地看见了正对面的傅铭。
他缓缓走来,又在台下的所有人身后停下脚步,目光跨越这数米的人海,落到了秦展沉的瞳孔里。
刚刚台下的高呼吸引了傅铭的注意力,他第一次看到了光鲜亮丽、被崇拜者簇拥的秦展沉。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他的秘密。而我们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秘密的表露。你要是问我经历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经历的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恍然之间,我也有了自己心中灼烈而不可言说的秘密。”秦展沉缓缓开口,他没有看着那个提出问题的年轻人回答,而是注视着傅铭的双眼。
“在上台之前,要好好想想你的曲子是要拉给谁的。是要去救赎自己还是要去摆渡他人,是要去憎恶还是要去热爱……总得来说,每一次表演其实都是向观众剖开自己,这样的表演才能感人至深。”就这么注视前方好一会儿,说罢才转头看向了提问者。
“那您这几次表演,都在想着什么呢?”台下继续追问。
“我在想,面对糟糕的事情,死亡是否是最好的终结。”秦展沉深吸一口气回答。
“啊?死亡?”
死亡是最沉重的话题,没人会把它轻易挂在嘴边。这样的回答不免让人诧异,台下的观众不解地交头接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