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哼了一声,根本不信静归说的屁话:“没见过世面是罢?不懂得该如何拒绝是罢?那为师现在就亲自带你去丞相府说明,拒绝他拍你去武威一事。”
他说这就要拽静归起身,静归干脆耍赖抱住凌虚的腿坐在了地上。
“师父,不要去嘛。”静归撒娇道,“不拒绝好不好?”
除了当年的空虚,凌虚就没见过人能这样耍赖的,当即又气又恼又觉尴尬道:“你起来!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静归就是不起来,死赖在地上道:“师父,虽然弟子是应承丞相大人的安排要去武威,可解决了武威一事,获益的不是丞相大人,而是整个大晟。而既然丞相不获益,那弟子就算不得巴结权贵。”
凌虚皱眉:“怎么说?”
“因为丞相得知武威闹鬼之事,乃是从他常年外派武威的探子中知道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让弟子秘密行动,前往武威调查清楚并解决闹鬼一事。若是叫戍守武威的军队知道丞相的手从千里之外的京城伸到了边境,李将军定是不痛快的;而若陛下知道丞相背着他在监视武威,后果则更严重。”
自古文臣武将都很难完全和平相处,边境的官和京城的官又互相猜忌,如今周郢派人常年盯着武威,若是叫李延知道,十有八九是要闹到天子面前的。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天子派人监视边军,边军都要膈应,周郢一个丞相凭什么?
而若天子知道了这事,便更严重了。天子可以派人监视百官,可作为被监控对象的丞相却又监视自己的戍边将军,用心为何?谋朝篡位?
凌虚听明白了静归的意思,脸上的怒气消退了不少:“那么丞相请你去行使这一任务,便全是为了大晟的安宁着想?”
静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弟子认为是这样的。”
凌虚重重一按静归脑袋:“就你天真无邪!就你不谙世事!就你觉得当官的当真都心怀天下!”
“那师父说说丞相是为何么!”静归被按得敢怒不敢反,“弟子愚钝,真是想不出丞相做一件他根本不能同外人说的事,甚至会引祸上身的事究竟还能为何?师父不能因为他是国之丞相就认为他的所作所为一定是图谋什么。偏见太深了!”
凌虚斜眼看他,十分想揣这个将空虚的耍赖和油嘴滑舌学了十成十的弟子一脚:“难不成周丞相是你的生父?句句都为他说话。”
静归一愣,紧接着双眼一红,松开凌虚的腿,开始哭天抢地:“空虚师父,你什么时候带着弟子一起去了罢!凌虚师父不让弟子去做修道之人该做的驱邪除魔之事,指责弟子将人心往好处想的做法,还给弟子换了爹!弟子苦啊,委屈啊,难过啊!空虚师父,你来带弟子走罢!”
凌虚捂着耳朵翻白眼,十分不耐烦但还是得哄,没办法,谁叫这是空虚的弟子呢。
“行了行了行了,别嚎了,你一个修道之人又抱大腿又撒泼耍赖,说出去真是丢我们三清观的脸!之前你说的都有道理,且又着实符合修道之人为民除忧的道义,所以为师允许你去武威。但切记不可收受丞相的任何赏赐,你去武威的一应花销,都由观里拨给,就当是你的历练了。”
静观旋即喜笑颜开,正经跪好对凌虚磕头:“谢师父!”
凌虚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后,认真问:“什么时候出发?”
“七日后出发。”
凌虚长叹一声,望向祈福殿里的元始天尊像:“早点解决,早点回来,和朝中权贵纠缠,从来都不是好事。”
与此同时,皇城容华宫,一派歌舞宴饮之乐。
今日是静妃生辰,又恰好太子南巡回来有几日了,为了一起庆祝,天子本想大办,可静妃却以“妾不过后宫一侍奉陛下的寻常人,不值得耗费国之财富图一夜之乐”为由选择了简办,除了天子和太子外,只请了表兄周郢,也算是一家人的小团聚了。
说是简办,上桌的菜却是一点不含糊的,既有中原汉人的各种色鲜香醇,摆盘讲究的精致菜肴,也有胡人做法粗旷,追求原汁原味的大盘菜。中原曾被五胡乱了一百多年,如今的京城还曾是鲜卑大魏的旧都,所以京城的饮食,已是胡汉混杂,而静妃又偏好胡食,所以桌上便也成了胡汉全席。
酒过三巡,天子也放下了架子,双眼湿润地缓缓道:“朕年幼之时,随着太祖皇帝四处奔波,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平内外之乱,朕则和母后躲在后方,时常一年半载一家人都无法坐在一起吃顿完整的饭。后来太祖皇帝立了国,百废待兴,太祖皇帝便终日埋头于成山的奏折中处理政事,就连吃饭都大多在御书房里进行,也只有在除夕,新年第一夜和中秋的时候才能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朕至今都记得,太祖皇帝和母后还有朕一家人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便是在中秋,一个月后,太祖皇帝便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