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寻常事嚜,你几时在家看见他,那才叫稀奇。”
玉漏假装闲话,“我们屋里那翡儿的哥哥,说前几日看见大爷在曲中,打一户姓秦的人家出来。”
翠华搅弄那汤匙叮叮当当直响,以为她是当拿着了什么新闻来奚落自己,便很没所谓抬额笑睇她一眼,“你这都是旧闻了,我知道,那姑娘叫秦莺嚜,他老早就和我说过了。”她也想着讥讽她两句,“大爷还和我玩笑呢,说那姑娘和你长得有几分像。”
玉漏心下恨了恨,面上没带出来,“还有这么巧的事?”
都当是随口的话,翠华瘪着嘴一笑,“谁知道,我又没见过,都是大爷在说。”
“这秦莺姑娘比从前那位萼儿姑娘好不好呢?”
“风月场上的女人,不都一个样?无非是弹弹唱唱的哄男人高兴罢了。”翠华懒得计较,横竖兆林也不问她拿钱了。
“听说大爷拿月银包着她?要我说大奶奶就是心宽,换做是我,可没这么大方。不过大爷有朝廷的俸禄拿,手头自然宽裕些。”
“你当朝廷放的那几两银子够在那销金窟逍遥啊?这种女人开销大得要死,今日要穿金,明日要戴银,到底不是自家的钱,花起来不晓得心疼。我说句难听的,你我这样的侯门奶奶,没准还没人家的衣裳头面多呢。亏得三弟不爱在外头和这些女人混,不然你就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玉漏暗暗一算,池镜近来也并没添多大的开销,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过他近来也有来钱的路子了,老太太差他外头给金铃办东西,自然大笔大笔地在官中支钱。难道他连在里头赚了钱的事也不告诉她?如此一想,益发要弄清池镜到底在这女人身上花了多少钱。
待次日迎待了芦笙回门,又隔一日,趁着池镜往史家去的功夫,回过老太太要往四府里去一趟,便特地换了衣裳,领着翡儿与金宝两个,由翡儿哥哥领着,套了马上往外头去。
特地拣了家曲中附近的大酒楼,包下个房间治了一席酒菜,打发翡儿哥哥去那秦家院内请人。并嘱咐,“看看大爷在不在,要是大爷在,就算了。”
那翡儿哥哥掐算好时辰,估摸着这会兆林早往衙门去了,巷内果然不见兆林的车马,方上前扣门。
那秦家妈见是张生面孔,没放人进去,把着门问:“你找谁?”
翡儿哥哥按玉漏的话回,“是我们三爷打发我来请姑娘到外头一会。”
“你家三爷是谁?”
“池三爷啊,妈妈就忘了?”
秦家妈未及多想,忙笑起来,“看你面生,从前没见跟着三爷来过。进来坐会吧,我去告诉姑娘。”
“跟我们三爷的人原有很多,妈妈没见过我也不奇怪。”
那秦家妈上楼告诉玉娇,玉娇也奇,怎么池镜忽然约他到外头相见?秦家妈道:“近来不是为那陆家的事,三爷常来问嚜,估摸着这会怕撞见大爷在这里,没敢来,约你外头去见。”
玉娇虽有些疑惑,也没去深思,换了衣裳下来,翡儿哥哥早雇了顶软轿候着,带上个丫头,跟着往那酒楼里去。
这头玉漏还在想这秦莺该长得什么样子,想必行院人家的姑娘,姿容差不了,只是不知性格怎样。万一她奚落她没本事,一个正头奶奶,在家拢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便到外头来寻一个弱女子的不是。或是笑她是个醋坛子,连丈夫在外头一点风流韵事也要管。
她单是想一想就开始难堪,后悔不该冲动,反要给人笑话了。就有些坐不住,和翡儿说:“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好了,你留下等你哥哥,和他说我有事就不见了,叫他替我款待那位姑娘。”
金宝将她摁在椅上,“来已来了,又走什么?我倒要看看,三爷从不在外胡混的人,能给个女人迷住,这女人到底有些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玉漏一听人家有不寻常的手段,益发有点自慌,“就怕给人知道我在这里请个粉头吃饭,要笑话。”
“这里门关得死死的,谁会知道?我的奶奶,你怎么怕起事来了?”
玉漏嘀咕道:“就怕人家长得貌若天仙,往那里一站就叫人自惭形秽,我这不是给自己找脸来丢嚜。”
说话就急着要逃,不想到那门前,还未伸手,便给人从外头推开,翡儿哥哥站在门旁让了位衣衫华丽的姑娘进来,和玉漏迎面一看,相互都瞪圆了眼睛。
翡儿哥哥道:“对不住了秦莺姑娘,先时和你扯了个谎,原不是我家三爷请你,是我们三奶奶有请。不过即来则安,姑娘快里边请吧。”说着轻轻推了一下,将玉娇推进门内,把门拉来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