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阿婆走的时候,我亦是难过十分,难免惦念起了她,想她身子大不如从前,想她如今过得怎样,想她知道我不在了,是否会......”李玉娴不敢再说下去,喉间有些哽咽。
说起秦阿婆,陆怀也难过起来,但她还是安慰道:“老天爷一定会托梦给她的,告诉她,她的宝贝外孙女现在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呢。”
“嗯......”
“你跟你外祖母是不是很像?”以免李玉娴陷入到那么沉重的话题中,陆怀转移话题问道。
“你是说长相还是性子?”
“都可以说说啊,以前就听你囫囵吞枣说过几句,我就挺好奇的,你外祖母到底是何方人物,是不是很厉害?”
李玉娴歪着头沉吟片刻,道:“我曾听母亲说起她的故事,她早年亦是个苦命人,她是秀才之女,幼时便丧了母,后因她父亲始终无缘功名,穷困潦倒,在将死之时将她托付于一位友人,友人又将她草草嫁人,嫁给了当时舜湖商贾人家不受重视的二儿子,也就是我的外祖父。”
“你也晓得,虽说商贾之家富庶,但到底是遭人瞧不起的,更不必说,那时比我外祖王家更得势的还有张家、沈家、吴家三大姓。”李玉娴叹了口气:“唯一要说好的,可能就是外祖父品性纯良,又晓得外祖母识过字读过书,心思缜密,做事周全,因而对外祖母还算敬重,婚后相敬如宾,传为佳话。”
“外祖母心性活络,聪慧有谋,乐善好施,渐渐就在妯娌间显出能耐来,以至后来外祖父都因她在家中受器重,虽一度遭旁人妒忌,但她也能妥善应对,叫人拿捏不住。”
“你外祖母也太......”陆怀都有点想象不到,在父权社会打压如此重的时代,外祖母真这么厉害:“这拿的是什么大女主剧本啊!”
“是,她是我此生最为敬佩之人。”李玉娴眼中含着光:“幼时我还不懂她的教诲,长大愈想愈觉得有大智慧,只可惜.......我最终未曾长成她所期待的样子。”
陆怀一愣:“什么意思?她期待你长成什么样......?”
“若说外祖母有一点不好,便是性子有些执拗,尤其在她主家之后,对子女颇为严厉,且与寻常母亲偏爱儿子不同,她更喜爱女儿,偏爱叫女儿活成她的样式,也叫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能够像她一般管事经商。”
陆怀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了。
果然,李玉娴接着说:“只是我母亲并不喜爱那些,亦不肯答应外祖母为她安排的亲事,转而看上了我的父亲,一介游学穷秀才哈哈哈。”
陆怀嗤嗤笑出了声:“有意思欸!然后呢,哇,怎么感觉你家的故事跟戏折子一样,也太精彩了吧!”
“我外祖母自然不悦,知晓后当即怒骂道,你外祖就是个穷秀才!穷得自己妻女病了连帖药都买不起,怎么的,你也要嫁过去,被那穷酸气苦死不成?”李玉娴佯装怒音,学得那叫一个像模像样。
“哇,还真是,这是什么命运的轮回!哈哈哈哈自己老爹是个穷秀才,自己的女儿还要跟穷秀才私定终身?”
“是啊,因此她不大能看上我父亲,我父亲也惧怕她,哈哈哈哈。”
“可你外祖母虽然不支持,但最后还是成了亲,有了你.......而且你父亲后来还当了官,说明跟你那个穷秀才曾外祖父还是不一样的,很有两把刷子啊。”
“嗯,我父亲后来游学赶考的钱,都是我外祖母出的,她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女儿,不舍得她跟着穷书生过苦日子,而父亲也算争气,考取了功名亦得了官位。”
“那也不错了。”
“可她到底还是嫌我父亲身上那股迂腐不化的官场书生气,又不得不对已经当了官老爷的姑爷留有几分尊敬,因而总会时不时私下偷偷与我数落我父亲......”
陆怀乐不可支:“噢!我懂了,所以你外祖母是发现扶不起你母亲这个恋爱脑之后,转而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是吗?”
用时兴话来说就是,大号练废了,抓紧练小号。
“应该是。”
“为什么是你呢,你外祖家就没有别的孩子可以培养了吗?”
“你方才不是问,我与我外祖母像不像吗?”
陆怀啧叹一声:“明白了!”
“只是长得像,性子不大像,但的确外祖母在众多孩子中要偏爱我一些,许是因着女孩儿里我长得最像她罢。”
“我觉得应该是觉着你最聪明!”陆怀笃定道,但想到刚刚李玉娴说的,陆怀又讪讪道“但是你也跟你妈妈一样,对经商那些不感兴趣是么......”
“倒并非不感兴趣,我是愿意的,只是我的性子......到底没有做生意的天赋......但即便如此,与其于家中受人眼色,我更想待在外祖母身边受她宠爱庇护......”李玉娴叹了口气:“只是我父亲不许,认为知府千金不好好择良人相夫教子却跑出去经商,传出去了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