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眠的脑子转得很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难以置信地小声咕哝了一句:“……伏商吗?”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在这个世界里,好像也没交两个朋友。
四周嘈杂异常,他的声音又如此虚弱,但对方居然也听见了,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听起来……好像在生气。
姜朝眠努力支起一点精神,念叨道:“这么……危、危险,呼……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赶紧……逃么?”
伏商听见人类断断续续要死不活的说话声,身上那股子戾气更重了。
“别说话。”
啊,更冷了,冻得姜朝眠都瑟缩了一下。
应该是真的在生气。
但他没精力想太多,索性专心致志地闭上嘴恢复体力。
伏商在黑暗中行动自如,穿过混乱的爆炸现场,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抱着姜朝眠闪身躲进一处山洞中。
耳边纷纷杂杂的动静倏然间离他们远去,像隔了一层水,变得含混起来。
洞中的空气带着地下特有的凉意和泥土腥味卷进鼻腔,刺激得姜朝眠闭着眼睛猛咳起来。
他感觉身下的人停了一下,然后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擦过他的眼角,脸庞,鼻子,嘴唇边……那种黏糊和干巴交替存在的不适感跟着消失了许多。
伏商是在替他擦刚才的泪痕吗?那会不会还有鼻涕?万一摸到了得多尴尬……
姜朝眠一通胡思乱想,咳完赶紧努力睁开眼:“小伏,可以了……我自己来……”
透过一层弥漫着红雾似的视野,姜朝眠朦朦胧胧地和伏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洞内光线极暗,只有洞口泛着一点点光,那双眼睛笼罩在阴影之中,仿佛浸透了某种幽暗冷沉的气息,正在一寸一寸游向深处,刺探他的灵魂。
和平日里那个会叫“哥哥”的小孩判若两人。
压迫感太重,气氛古怪,让姜朝眠觉得有点难以呼吸。他不由自主地挪了下脸,想要躲开伏商停在自己脸上的手,结果又剧烈咳嗽起来。
伏商的眼神越发阴鸷。
他把姜朝眠扶起来少许,抓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替他梳理身体中躁动的灵脉。
“咳、咳咳咳!我、我怎么……”
“你受伤了,”伏商打断他,再次用力擦他的脸,“你的眼睛、鼻子……流了很多血。”
姜朝眠震惊了:他脸上那些东西原来不是鼻涕和眼泪吗?!
那他现在岂不是七窍流血满脸飘红,鬼见了都害怕?
伏商继续道:“所以不要动,不要说话。”
“……”姜朝眠停止咳嗽,从伏商的语气中咂摸出一点诡异的味道。
该怎么形容呢?
非要说的话,就有点像那种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冷静的表面下藏着阴森森的暴虐,笑着威胁自己的受害者,“你要是敢动我就切下你的耳朵。”
姜朝眠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他想该不会是这山里不干净,有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他忍不住小声地问:“你……你怎么不喊我哥哥了?”
从重逢到现在,一次都没喊过。
还一直很凶。
伏商搞不懂人类在想什么,但还是依言道:“哥哥,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是问问。”好像还是相同的配方相同的味道,肯定是因为他受黑暗影响,所以想多了。
“对了哥哥,”伏商凑过去,在耳边轻声说,“你为什么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找回来的吗?”
姜朝眠:“……”
不,他没想多,是真的很可怕!
伏商还在给姜朝眠擦脸,但那些蜿蜒的血迹越擦反而糊得越宽,到最后青年大半张脸都变成了红红的,看上去的确很可怕。
不过这都比不上伏商现在的神情可怕。
再晚一点,他的人类奴仆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伏商就感觉暴怒不已,甚至不想再藏匿,不想考虑会不会被书院的人发现,干脆直接把这破地方夷为平地。
并且,从原则上讲,人类其实也和这些人一样,应当受到惩罚。
都是试图损坏他所有物的罪魁祸首。
伏商捏着姜朝眠的下巴,手慢慢收紧,眼神渐沉……
“唔!”
突如其来的,伏商的嘴被一只横空出世的手捏成了小鸡嘴,原先的思路瞬间碎得捡不起来。
姜朝眠掐着他的脸颊两边,像对待小孩一样用力揉了揉,有点着恼地说:“你干什么?梦游呢?把我捏痛了!”
伏商:“……唔唔唔!”
姜朝眠看他脸上不再神叨叨的,这才最后捏了一下少年脸蛋,松开手悻然道:“你说为什么呢?还不是怕你再被抓回来,希望你走得远远的,平安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