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酸涩感涌上来,扯着他心脏,闷闷的疼。
“你跑的很急,我不知道为什么。”
低缓声音在耳侧响起。
江枝惑站在他侧边,一手撑住少年腰身,免得他单脚站不稳,又忍不住想将少年往自己怀里拢,声音很沉。
“我有一天回来,你突然就不见了,东西也没收拾,零散摆着。”
“我没动。”他道。
他想着,崽崽回来了还能继续用,收拾起来再拿出来,太麻烦了。
迟茸没说话,泛白的唇瓣微动几下。
“去卧室看看。”
江枝惑又将他带上楼,打开一个明显是客卧的房门,里面东西很少,几乎看不出有人住过的样子。
“你刚来那会儿就睡这,后来总半夜钻我房间里去,慢慢就不怎么来这里了。”
江枝惑合上门,带着他往主卧走,声音很轻,“你喜欢跟我睡,所以在学校,你第一天就梦游爬上我的床,我其实并不惊讶。”
迟茸愣了一下,指尖微蜷。
主卧明显比客卧大的多,东西也多,两种不同风格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深黑色的床单,上面却放着一件绿色的连体恐龙睡衣,地上铺着奶蓝色地毯,床头柜上依然是散乱的纸笔。
迟茸慢慢走近,拿起纸笔看了一眼,上面潦草的写了很多字,像是和谁有来有回的对话。
【哥哥,想喝奶茶。】
“不行,喝太多了,不准。”
【喝嘛喝嘛,喝一半行不行?】
“一半也不行,后天再喝。”
【后天?!!!唔,不要,那我想吃冰激凌。】
“乖。”似有似无的笑声,“你可以想,但不可以吃。”
……
【哥哥,你今天回来好晚啊。】
“有事耽搁了,崽崽等久了,下次不会了。”
【……不会,哥哥忙自己的,不用管我,几点都无所谓,我不想因为我耽误哥哥的事情。】
“那你呢?”
【我?】
【我喜欢,一个人呆着,很安静。】
“撒谎。”
迟茸指尖抖了抖,莫名发酸涩感爬满心尖,引得他心脏沉闷收缩,整个人都好似有些恍惚。
这是他的字。
可是,在他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他从没用这种亲昵依赖的态度和人相处过。
除了记忆里模糊的母亲,再没有其他人。
为什么会……
迟茸眼尾有些红,最先占满心尖的情绪竟然不是疑惑。
是难过。
说不出的难过。
他收紧手指,指尖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刺激神经,稳住心神,呼吸有些滞涩。
江枝惑一直看着他,抬起少年的的手,拨开他手指,慢慢出声。
“我不知道你具体失忆情况,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他看向少年抿紧的唇,目光在唇瓣游移,又落向皙白纤细的喉颈。
他眸色微暗,缓缓道:“我以前,没听你说过话,你那会儿是个小哑巴。
迟茸动作一滞,抬眼望过去。
“医生说是心理性失语,养了半年,终于有要恢复的迹象。”
但是崽崽突然跑了。
江枝惑视线落在少年身上,握着少年手腕,恨不得将人嵌进自己骨骼里,眉眼晦涩,语调很轻。
“你答应过我,恢复声音的第一句话,要叫我哥哥。”
“但是学校遇见那天,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不是我画画的单主。
冷淡而陌生。
江枝惑眼底暗了暗,漆黑的神色有些噬人,握着少年的手收紧。
迟茸指尖青白,心脏不断下坠,敛眸,羽翼似的眼睫不安的颤动。
……他说了的。
在他恢复声音的第一天,脱口而出的就是哥哥两个字。
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喊谁,只茫然的怔了好半晌,心底空荡荡的,冷的可怕。
他失声的事没告诉过任何人。
但好像,除了江枝惑。
男生瞧着他,密切注视他。
“你还记得自己第一句话是和谁说的么,说的什么?”
迟茸指尖蜷了蜷,想戳进掌心,又被握上来的手阻隔住。
唇瓣抿紧,缓缓摇头。
“……不记得了。”
江枝惑眼底墨色浓厚,显得有些失望。
迟茸浅浅偏开视线,不敢看他。
.
天色渐晚,江枝惑没再带人回学校,直接就在别墅住了下来。
江枝惑想和他睡主卧,但迟茸不太好意思,脑袋又乱,还是住了客卧。
半夜,夜色昏黑,房间里没有半分光亮,迟茸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蜷缩起身子,呆呆走神。
这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但他习惯这样蜷着,脑袋里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