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回到席间,韩松递给他一杯清水:“别喝酒了,多饮伤身。”
韩榆对他的关切十分受用,笑盈盈地结果,浅酌一口。
没过多久,有小厮行色匆匆地出现,同南阳伯耳语了什么。
“失陪。”
南阳伯离开,紧跟着长宁侯也离开了。
韩榆敛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撕下橘瓣上的白色丝络,仿佛在点涂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寿宴结束,宾客相继散去。
离开时,韩榆在门外遇到平昌伯夫妇。
平昌伯脸色阴沉,步履如风,将钟氏远远甩在身后。
反观钟氏,她唯唯诺诺地小跑跟上,嘴里还急切地说着什么。
阮冬雁跟着钟氏,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韩榆放下车帘:“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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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吏治改革总算落下帷幕。
吏部官员好不容易完成了上头交代下来的各种差事,以为能清闲几日,又迎来了冬至日。
在大越,每年冬至都会举行祭天大典。
这一天,皇帝会代表天下万民祈求上苍,求天下安泰,万物丰收。
祭天大典三天前,永庆帝和文武百官开始斋戒。
斋戒期间不得饮酒,更不得食用荤食。
三天后,祭天大典如期而至。
永庆帝身着祭服,乘礼舆前往祭天台。
鸣钟,燔柴举火,以示对上天的敬意。
永庆帝在浩荡钟声中走上祭天台。
祭天台下,宗室及朝臣分别按品级排列。
离祭天台最近的,是宗室辈分最长
的恭老亲王。
恭老亲王身后是永庆帝的异母兄弟们,十来位清闲王爷。
再往后,是宁王为首的皇子。
皇子过后,便是戴首辅等一众朝臣。
乌泱泱一群,甚是壮观。
祭天台上,永庆帝行三跪九拜之礼。
礼毕,永庆帝撑着地面起身。
还没站稳,脚下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永庆帝孤身站在祭天台上,无人搀扶,身形不稳地趔趄两步。
“陛下!”
身后传来全公公尖利的叫喊,永庆帝暗道不好,转身就要下去。
谁料才走下一级台阶,脚底的祭天台便轰然倒塌。
永庆帝连呼救声都没能发出,就被碎石淹没。
“陛下!”全公公目眦欲裂,“救驾!救驾!”
禁军冲上来。
与此同时,四周的祭天柱也随着祭天台的坍塌受到影响,摇晃着倒下。
祭天柱奔着宗亲朝臣砸下来,惊得众人四处逃窜。
恭老亲王年事已高,躲闪不及,被高耸的祭天柱砸个正着,顷刻毙命。
还有几个腿脚不灵活的,也没能幸免于难。
寒风卷着铁锈的味道扩散开来,涌入每个人的鼻腔中。
韩榆和韩松分别搀扶着蔡文、齐冲,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祭天台周围。
蓦然回首,恢宏不再,只余下一片混乱。
第145章
永庆帝很快被禁军从废墟中挖了出来。
他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祭服上大片大片的血,鲜红刺眼。
全公公涕泗横流,两只手抖成筛子,连滚带爬地一路跟随。
“陛下您醒醒,您可千万不能丢下老奴啊!”
“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
“你们几个给咱家慢着点,可别颠着陛下!”
尖细的嗓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宗室和官员的哭嚎。
“恭王叔!恭王叔!”
“恭亲王薨了!”
“宋大人!”
“郑大人!”
“柳大人!”
不必看就知道,被念到名字的人无一生还。
韩榆身体绷成一张弓,心跳狂飙,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看着远处变成一堆废墟的祭天台,以及砸到地上裂成几截的祭天柱,神情几经变幻,最终定格在面无表情。
韩榆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祭天台和祭天柱为什么突然倒塌?
明明祭天大典之前,工部和礼部再三检验修缮过了,有问题哪里敢让永庆帝上去。
韩榆见过死人,更亲手杀过人。
但那都是该死之人,和眼前这些面目全非的完全不同。
半个时辰前,祭天大典尚未开始,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迎着寒风谈笑风生,痛并快乐着。
韩榆听到郑大人说今晚要吃香酥闷肉,柳大人说下了值要给幺儿买糕点,还有宋大人,他还要回去为病重老母侍疾。
眨眼之间,天翻地覆。
...
...
蔡文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陛下如何了。”
齐冲素来体弱,方才跑得快了,捂着嘴止不住地咳嗽:“好好的祭天大典,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
无人能为他们解答。
韩榆递给齐冲一方帕子,温言道:“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先退出天坛......”
就在此时,一道男声穿透喧嚣,准确清晰地抵达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