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某看韩公子气度不凡,应该也是位读书人?”
韩榆绕开斜生的花,只袍角轻轻抚过:“姑且算作半个读书人。”
虽然他的主业早就不是读书人了,但好歹每日读书,也能厚着脸皮自称一句读书人。
陈山便积极与韩榆探讨开了。
天文地理,四书五经,每样都有涉及。
二人相谈甚欢,直至山下也不曾停下,颇有几分志同道合的意思。
山脚下摊贩的叫卖声让韩榆回神,他捏了下指骨,笑意不改道:“再往前就是花神客栈了,陈兄可自行前往。”
陈山意犹未尽地停下,再三称谢,二人就此分别。
萍水相逢而已,韩榆没把和陈山的偶遇放在心上,两日休沐结束,继续回府衙忙活。
谁知几日后,韩榆外出公干,竟又碰到了陈山。
原因是一位游人喝醉了酒,乘着酒意跑去云远书斋闹事。
大吵大嚷也就罢了,书斋的管事完全可以将其驱逐出去。
可他闯入书斋后,不仅大声喧嚷,还掏出火折子
,作势要烧书。
众人见状连忙阻止,却没快过此人的动作。
就这样,一整面书架在火中报废,上百本书也都化为灰烬。
若非抢救及时,附近书架上的书都要遭殃。
云远书斋隶属官府,原本这事儿该让张同知出面,奈何他几位都有要事在身,抽不出空,只能委托韩榆前来。
知府大人也想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书斋闹事。
见了醉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关进监牢,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正欲离开,陈山忽然跳出来:“你竟然是云远府的知府?!”
韩榆眉梢轻挑,不动声色地颔首示意:“陈兄。”
“真想不到......”陈山一脸迷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韩榆示意官兵先带醉汉回去,黑黢黢的眸子定在陈山身上:“我也没想到。”
“人人都说韩知府是个好官,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若是你,我就不觉得奇怪了。”陈山挠了挠头,有些局促,“韩兄有公务在身,我便不打扰了,你快快去吧。”
韩榆嗯了一声:“失陪。”
陈山无视书斋里的人充满艳羡的视线,在门口目送韩榆离开,跨过散落一地的书籍,径自远去了。
......
事后,醉汉酒醒后招供,说他是有意为之。
“我也不想这么干,但是袁大人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我一时没忍住呜呜呜呜......”
身高九尺的壮汉一边说一边哭,那
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袁大人,隔壁府的知府。
上次派人前来刺探消息,韩榆顾及对方颜面,只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原以为他能吃教训,没想到更得寸进尺了。
韩榆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带着烧毁书籍的账单杀上门去。
袁知府被突然出现的韩榆吓了个半死,虎躯一震,屁股滑出交椅,啪叽砸到地上。
韩榆:“......”
后来才知道,袁知府之所以派人在书斋闹事,是因为邓回轩成了乡试的解元。
若没有邓回轩,解元该是袁知府长子——乡试第二名的囊中之物。
乡试第二不甘心,就撺掇他老爹给邓回轩找麻烦。
而袁知府也因为韩榆把官兵打发去挑粪的事情耿耿于怀,父子俩一拍即合,就有了昨日的火烧书斋事件。
韩榆气极反笑,技不如人就使阴招是吧?
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知府大人回到云远府,当天就写折子参了袁知府一本。
上梁不正下梁歪,父子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奏折十月份出发,等到越京,已经是深冬腊月里了。
彼时接近年关,朝中各个部门忙得脚不沾地。
吏部忙着官员们的年终考绩,户部则忙着发放俸禄、审核奏销册......最后还要接收从地方运送来的税银。
韩松连着几日不眠不休,将前头的各项事务处理汇总完毕,在腊月二十七这天带着户部官员审核地方税收。
这无疑是一笔大工程,户
部忙不过来,还从翰林院和五寺借调来好几十人。
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完成了所有的审核。
所有官员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两眼发直地盯着面前的账册,犹如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咦?”
突兀的惊呼让众人眼珠转动,望向声源处。
户部左侍郎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亮,兴奋地快速翻动账册。
“乔侍郎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忙疯了?”
韩松扯唇,清了下嗓子:“乔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非也!非也!”乔侍郎摇头,指着汇总了地方各府税收的账册,因过于激动声音显得尖锐,“下官只是有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