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不敢迟疑,忙不迭退下。
陈侍郎扶住李氏,开门见山道:“你我成婚多年,我还从未见夫人褪下过罗袜。”
李氏愣了下,下意识捏紧了帕子,强自镇定道:“妾身习惯了穿着罗袜入睡......”
因心神不安,被陈侍郎扶到矮塌前都没发觉。
直到坐在矮塌上,
陈侍郎蹲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褪去她的鞋袜,李氏才猝然回神。
从未示人的双足暴露在空气里,李氏感受到陈侍郎落在她脚上的视线,脸色煞白。
“老爷你干什么?!”李氏斥道,挣扎着试图收回脚。
陈侍郎顺势松开,起身向李氏作了一揖:“是我鲁莽,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李氏扭过脸,把脚藏在裙摆下。
陈侍郎抹了把脸,方才所见刻在他的脑海中,迟迟挥散不去。
“夫人当时.....一定很疼吧?”
李氏浑身一震,瞳孔收缩,很快若无其事道:“天下女子皆是如此,习惯了就好。”
陈侍郎苦笑着摇头:“这是束缚,是枷锁,是最不该存在的陋习。”
明知会给女子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为何依旧存在?
李氏捏紧了帕子,很用力地咬着唇内,隐隐可以尝到铁锈的味道。
陈侍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不必给玥姐儿缠足,当年夫人没能幸免于难,我不希望玥姐儿重蹈覆辙。”
李氏满面愕然,忽然泪如雨下。
在陈侍郎慌张中夹杂着无措的注目下,她胡乱用帕子拭泪:“真好。”
遥想当年,她多么期盼能有人对她说同样的话。
可惜没有。
她独自熬过最痛苦的几年,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心口抽痛,后怕不已。
陈侍郎不明所以,闷声不吭地俯下身,为李氏穿好鞋袜。
李氏起初有些抗拒,见陈侍郎没有丝毫的嫌恶,索
性随他去了。
她想,或许会有转机呢?
......
陈侍郎和李氏之间发生的事,在越京多处悄然上演着。
震撼之余,引发诸多深思。
思虑过多的结果就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翌日早朝上,以陈侍郎为首的多名官员即使低眉垂目,也难掩满脸疲态。
更别说那一个接一个,极力控制但是失败了的哈欠。
饶是永庆帝的重点放在几个正唇枪舌剑的官员身上,也很难留意不到他们的异样。
不过眼下正事要紧,他只粗略扫一眼,记在心上,继续冷眼旁观他的臣子因为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下了早朝,永庆帝摆驾回朝阳宫。
刚用完早膳,靖王越英叡求见。
永庆帝召见,靖王入内,满脸笑地对他一番嘘寒问暖。
纵使帝王心思深沉,对越英颉这个嫡妻所出的皇子多有忌惮,此时心中亦是熨帖的。
不多时,全公公悄无声息地进来,立在一旁。
靖王眼珠转动,极有眼见地站起身:“儿臣也该去上值了,父皇一定要记得劳逸结合,若是伤及龙体,儿臣可是会心疼的。”
永庆帝笑了笑,抬手赏了他一幅御笔亲题的字画:“好好办差,别让你母后和皇姐失望。”
靖王低头应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母后的话他听,至于越含玉那女人......
乖张孤僻,还占了父皇最多的疼宠,她配吗?
靖王退下,永庆帝收敛了浮于表面的笑:“说吧,他们究
竟怎么回事?”
一个官员表现异常,他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一群,定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的永庆帝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被丹药左右性情的帝王。
虽说世家仍是他的心腹大患,可随着大半军中势力归他所有,永庆帝自觉底气十足,对手下臣子的掌控愈发严密。
比如今日,发现陈侍郎等人的异样,就立刻派人去查。
一来一回,只花了全公公半个时辰。
“启禀陛下,那些大人之所以神不属思,都与前几日红袖街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随后,全公公将初蕊的事告知永庆帝。
永庆帝的语气喜怒难辨:“控诉缠足?”
全公公肃立垂首:“是。”
永庆帝脸色骤然沉下,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戾:“查。”
全公公把头垂得更低。
“查到幕后主使......”永庆帝重重将茶杯砸到桌上,茶水瞬间洇湿面前价值连城的孤本,“凌迟处死。”
他从不相信意外。
比起花车遭到意外冲撞,永庆帝更认为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好将缠足存在百年的弊端公之于众。
永庆帝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维持了一百多年的秩序,绝不能在他手里断送。
全公公眼皮抖了下,声音四平八稳:“是,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