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韩榆刚从城外回来。
有船夫在新安江上发现几具浮尸,尸体模样可怖,造成大范围的恐慌。
为了安抚住在江边的百姓,韩榆责无旁贷地出城送温暖,并展开实地勘察。
尸体已经泡得看不出原样,还是靠仵作才分得清男女,尸臭更是让随行的官兵跑到一边大吐特吐。
韩榆也有些生理不适,又经历一路颠簸回城,这会儿脸色凝沉,只瞧着就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一度让张通判联想到正月里,知府大人手持
染血长剑闯入府衙,捉拿一众罪官的那一幕。
张通判打了个寒颤,心底生出退意,可还是得硬着头皮禀明来意。
韩榆翻身下马,轻描淡写道:“有问题就去找原因,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不用本官说吧?”
“还是说......”韩榆顿了顿,“张大人想和本官交换一下,本官负责新稻种,张大人负责城外那几具浮尸?”
张通判浑身一哆嗦,狂咽口水:“大人息怒,下官这就派人去查!”
韩榆嗯了一声,带着人往停尸房走去。
这边仵作对六具浮尸展开剖检,那边张通判也火急火燎地带人出了府衙。
死者死于致命刀伤,且其中一具浮尸的衣服夹层里藏着一张类似路引的纸张,被江水泡得看不出原样。
韩榆命专人修复,也只修复了几个模糊的字眼。
整合信息,韩榆很快判断出这几人是隔壁池州府人士,当即派人写信给池州府知府。
尸体留在停尸房,韩榆去隔壁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尸臭,回厅堂处理公务。
不多时,张通判怒气冲冲地出现:“大人,下官已经调查清楚,之所以无人领取稻种,全是因为于家人四处造谣,说新稻种来处不明,也不知对身体有没有危害,万一吃出什么毛病,后悔都来不及了。”
“百姓人云亦云,听信了于家人的谬论,这才没人来官府了。”张通判气得捏拳头,“下官问了几个百姓,他们语气都不怎么
好,若非下官有官职在身,怕是他们要指着下官的鼻子骂了。”
张通判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已过天命之年的老人家呼吸不稳,抹了好几下胸口才缓过来。
韩榆给他倒杯茶,语气有些疑惑:“于家?”
张通判:“......”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于春的爹娘和兄弟姊妹。”张通判嘴角抽搐地说。
韩榆恍然:“原来是他们。”
于春象征着他第一次滑铁卢,那天享受了来自二哥糖葫芦的安慰,就有意识地将这件事压缩在大脑的某个角落里,不刻意去想起。
若非张通判直接点明,韩榆真没想起来。
“于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韩榆拄着下巴,神情喜怒难辨,“莫非是想凭一己之力,跟官府作对?”
平淡的语调,张通判却听出了满满的冷意。
张通判紧张地握紧茶杯,试探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韩榆一个眼神过去。
张通判呼吸一紧,语速极快地道:“自然是找出于家这么做的原因,给百姓一个解释!”
韩榆挥手:“去吧,辛苦张大人了。”
张通判挤出一抹笑:“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一说?”
只是可怜了他这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要累死累活。
等他查明原因,定要让于家付出代价!
压榨老人家的代价!
韩榆扫了眼张通判矫健中透着疲惫的步伐,淡定批阅公文。
张大人身体康健,起码还能再奋斗个十年
八年,因此韩榆丁点儿都没有奴役“老人家”的心虚不安。
很快,张通判亲自率领官兵,将于家人丢进监牢中。
一番审问后,于春的大哥边吓得尿裤子,边哭哭啼啼地招供了。
前阵子有人找上他家,让他们在外面说官府的不是,说新稻种的种种不好。
于家人本就因为于春之死而对官府、对韩榆心存怨恨,也不管对方是何目的,双方一拍即合,就有了今日的结果。
韩榆若有所思:“可问出那人是谁了?”
等待张通判回答的时间里,韩榆脑中浮现诸多猜测。
周家?
赵家?
不过可能性比较小,现如今这两家人丢尽了脸面,连家门都不敢出,想来吃透了教训,绝不敢再出来兴风作浪。
梅家?
接连两次挨了永庆帝收拾,即便野心再大,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冒头了。
“于大树说是外地口音,一身的腱子肉,身上还藏着刀咧!”
韩榆蹙起眉,沉吟片刻道:“这件事你无需再插手,只管负责向百姓澄清谣言即可。”
张通判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恭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