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几天跟谈家说这个事,还是等松哥儿来年考完会试再提?”苗翠云征求齐大妮的意见。
“绣芳今年十六,谈家怕是已经在相看人家了,先跟他们通个气,解释一下,明年再登门提亲,也更风光不是?”
举人和进士到底是不一样的。
苗翠云想也是,就跟韩松说了。
韩松嗓音和缓:“就按娘说的来。”
别看韩松这会儿一派淡然,作为亲生母亲,苗翠云哪里看不出他心里的忐忑,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松哥儿小时候就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长大后谈及婚嫁,他多次推诿,这让苗翠云一度以为他不打算成婚。
现在好了,松哥儿有了中意之人,他们做爹娘的也能放心。
至于前头那些个登门拜访的媒婆口口声声所说的门当户对,苗
翠云根本没放在心上。
韩家本来就是农户出身,还能比谁高贵了去?
两天后,苗翠云和萧水容走了趟谈家,委婉地道明来意。
即便两人并未挑明,谈全还是大吃一惊。
他沉默良久,直言不讳道:“我以为你们会在县里,或者日后去了越京才会给松哥儿相看媳妇。”
更没想到韩家会选择谈绣芳。
——谈家是有读书人不假,但功名最高也只有秀才,谈全想不到韩家这么做的理由。
总之好处是没有的。
苗翠云笑笑,只让谈全安心,就和萧水容离开了。
谈全攥着旱烟在院子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一阵冷风吹来,老人家打了个寒颤,这才佝偻着回屋去。
他去找了谈绣芳:“都听见了?”
谈绣芳从面前的书本中抬起头,抿唇一笑,露出一对梨涡,眼睛弯弯像月牙:“全凭祖父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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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榆在桃花村待了两旬。
正月初八,韩家食铺该营业了,大家这才回镇上。
和韩家人一道前往的,还有萧家和苗家的两位表弟。
这几年日子好过了,手头也有余钱,两位舅舅决定把家中适龄的小子送到镇上读书。
本着望子成龙的心理,在妯娌俩回娘家时提了一嘴。
萧水容和苗翠云默契十足地提出让两个侄子住到韩家去。
现如今她们俩好歹也算家里的顶梁柱,这样一件小事还是能做主的。
所以出发时,两家的舅舅就把人送过来,还塞了些银子,权当是伙
食费和住宿费。
韩榆比两位表弟年长五岁,自诩身份是兄长,在正月中旬韩松出发前往越京赶考后,自发照顾起同在一个私塾的弟弟们。
虽然韩松的离开让韩榆有点不大习惯,没人对他耳提面命,让他读书让他学习,好在有两只小尾巴,勉强也能算作慰藉。
这天午后,韩榆带着小表弟去书斋。
早上路过时,听掌柜说书斋新到了一批书。
韩榆如今正值求知若渴的时候,也想为小表弟选一本合适的书,就趁着午休时间带两人出了私塾。
走进书斋,萧向松和苗柏山一脸惊奇地四处张望,差点撞到人都没察觉。
韩榆忙不迭把人拉到跟前,看着懵懵懂懂的小表弟,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鸡妈妈带着两只小鸡。
韩榆:“......跟紧了,这个时辰书斋里人很多,当心被拐走了。”
吓得两个六岁娃娃战战兢兢,死死揪住韩榆的宽袖,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巴掌大,让韩榆随身揣着。
韩榆忍俊不禁,领着他二人穿行在整齐排列的书架之间,很快挑好两本适合他们情况的书籍。
“看在你们这几日勤学苦读,表现不错的份上,这两本书由我这个表哥代付。”
说罢,不给两人掏银子的机会,干脆利落地付了银子。
萧向松和苗柏山齐声道:“谢谢榆哥,我们会好好研读的。”
韩榆轻拍他二人的脑袋,深感欣慰:“乖。”
啊,原来这就是做兄长的快乐
!
这是韩榆在小豆丁韩文邈和张宝珠身上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非常不错。
离开时,韩榆听到几个书生说话,听动静还挺激昂。
“延安府去年一滴雨没下,庄稼因干旱全都死光了,当地官员却隐而不报,百姓吃光了存粮后啃树皮吃野菜,吃观音土肚胀而死的不在少数,若非灾民们把事情闹大,这场旱灾里不知要死多少人!”
“这是当地父母官的不作为,百姓食不果腹,官员却酒池肉林,寻欢作乐,简直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书生语气昂扬,“这话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是不得不信。”
“据说延安府还有百姓易子而食,这是何等惨烈的画面!”
“百姓无粮可吃,上位者却耽于享乐,真是......真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