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嘶声长泣,公公手持诏书,见启轩跪下后,缓缓开口:“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朕身后,众卿等若能协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公公泣不成声,好半晌才继续道,“皇太子傅启轩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知于何时竟已跪于其后的启辕高声喝道,随即百官同喝,响震八方。
皇帝驾崩,举国同哀。
太子需守凌而无法即刻登位,一时间,邻里众国皆有所动作,孝期尚未尽,边疆战报却已连连不绝。
皇帝身旁的公公守于新皇之侧,其忠之心与先皇在世时全无差异。
为稳众心,为平天下,国相建议太子免除繁礼、立即登基。
到底是有一方势力之人,国相前刻刚进言,后时就有文武众臣拟写奏章附议。
是否立即登基一事,成为凌国国事之最。
如今大小战事纷乱不断,必须有真龙镇之方稳人心,因此忠臣附议恳请;但太子尚过年幼,而当今朝野内忧外乱,太子若即位,即便能稳住民心,也极难稳定天下,到时候是怎么匆忙登的皇位,便会是怎么慌乱下的龙椅,因此逆心之人同样强烈附议。最终众臣商讨,不论忠心亦或逆意皆成一志,迫请太子即刻登基,宫中朝臣如此,宫外百姓亦如此,甚至有百姓们联名晋献血书。
启轩被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扰得夜中噩梦,梦见凌国分崩,天下离析,梦境自己被夺位逆贼一剑穿喉,而他的辕儿,早已战死沙场。
启轩寻到了自先帝驾崩后便异常沉默的启辕,不知何故,那原本看着壮硕的身影,却仿佛于一夜之间变得脆弱不堪。
望眼整个凌国,竟只有启辕一人真心哀于先帝,讽刺的是,启辕虽同为其子,却不曾受其任何惠泽,先帝对他、甚至不如对一名百姓和颜悦色。
启辕望着廊檐下的雪池,连身都没回,可语气仍是温柔的:“即刻登位确实不通凌国礼法,但若因死守礼法而被他国伐之,那凌国礼法也将不复存在,如此,只会被天下笑骂。”
也道不出缘由,就在方才,明明内心还是无比的疲累、焦灼和烦闷的启轩,却在看到启辕后,这些压抑得他快透不过气来的所有情绪,像是于一瞬间便找到了出口,缓缓释放,哪怕启辕的话同大臣们其实也没多大差异,但不同的人,不同的语气道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他不再只有满心的彷徨和无措。
启轩依着本能从背后拥住了启辕,这一拥,便觉着怀中之人身体明显一僵。
启轩哑着嗓子笑了笑,一如五年前重见时那般低声轻道:“终于,活过来了……”
时间宛如忘却了流逝,两人静静地相依良久,唯有萧瑟的秋风才能让人察觉时间的消逝。
许久后,启辕终是转过了身与启轩相拥,启辕虽成长了许多,却仍是矮上启轩一小截,启轩抚着那如流墨般的长发柔声道:“辕儿长高了不少,都要超过哥哥了。”
启辕松开怀抱,“提前登基一日,便多守一年孝来弥补,即是说原本八日后你便可登基称帝,但若你现在便要登基,那便宣布天下你会再守八年孝以祭慰先帝之灵,哥哥你觉得……这当如何?”
启轩闻言一愣,他从不知启辕竟为他想了这么多,天子守孝除却不款宴,不婚娶,其余倒没有百姓那般繁俗,毕竟这天子若真不任官、谢绝事务,那这天下岂不大乱?
“好,”启轩望着一脸紧张严肃的启辕,“哥哥听你的,不过现在就登基未免慌乱,等我回盘龙殿后吩咐一声,登基大典,后日即行。”
启轩不知就是自己轻易的这一声好,让启辕多了整整八年的时日去扎稳根基,练造筹谋。
匆忙备好各项繁琐礼节后,新皇总算在众民企盼下登上皇位。
新帝上位的第一件事不是大赦天下、也不着急任用贤臣,而是昭告整个凌国,新帝逾凌国之礼提前登基,为藉先帝之灵,所逾之八日,由此后八年长孝相劳。
新帝承诺八年内绝不大肆款宴,而这整整八年来所简下的宴费,皆用以军队支出和重大国患之时。
此诺一出,举国惊愕,要知道,皇室整整八年的宴费可非一般!
接着,新帝又承诺八年内不再增加赋税,若有私擅增加税用者百姓们皆可检举,查实后被检举之人革职,永生不得再为官,而检举者还可得百两佳赏。
新帝前言之诺,稳的是军心,后言之诺,定的是民心,于是纵然战事不断,凌国内部上至高官下至百姓,却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团结和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