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
他想要走近却被陆白一把拽了过去, “送姥姥走吧。”
魏知杳很不甘心, 这里没有汽车,没有高速, 她明明知道从小桑村到灵水村要走很远的路, 要费很长的时间, 这里甚至也没电话, 她什么都不能确定,却宁愿将那二两银子带去幽冥也不肯将其托付给旁人,她对谁都不信任了,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活着的,他根本不知道。
可说到底最该怨的是谁呢,他霸占了这个身体,获取了记忆,却没继承住原本的感情,这么久了他从未惦记起汶山的老太太,他明明可以尽孝的。
魏知杳跌坐在了地上,“对不起……”
郑知杳也好,魏知杳也罢,都不是细心的人,在他几岁尚未记事的时候祖辈相继去世,他什么都不懂还为抢果子而大打出手,大学的时候母亲患癌却什么不说,毕业后几次三番失业,那几年过的更是颓废荒唐,连父亲的电话都不肯接,他的死讯还是在堂弟的朋友圈看到的。他活得荒唐糊涂,就连死也接受得坦然无畏,一心惦记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是他不好,他有什么资格去怨别人。
老太太蹲在他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发,“傻孩子,姥姥过得很好,真的。”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面容已经模糊的双亲,也想到了仅活在他记忆里的魏二郎和张氏,他和魏知杳一样,被爱却不珍惜,“姥姥,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能晚点走吗?”
他点了点头。
老太太十分开心,“我想四处转转,好多年都看不见东西了,应该都变样了。”
他抹了把眼揭下了门缝上的符咒,老太太跟着走他到了门外,探头看了看棺材中的自己,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有点吓人啊。”
魏知杳也跟着看了看,“不吓人的。”
她笑了笑,“反正没多久就是骨头了,吓不吓人都是一个样子的。”
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世后,老太太的步伐轻松了许多,她双手背在身后飘到了厨房,看着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案板又主动去整理了一番,然后又去了猪圈,为了办丧昨日杀了只猪,大舅舅拿黄纸沾着猪血贴在了石栏上,她一靠近就被弹了回来,老太太只好远远的瞟了几眼,“看不清楚啊。”
魏知杳替她将石栏上的黄纸揭了下来,她弯腰凑在石栏上看了看,“长得挺肥,过年能卖个好价了。”
半大的白猪似乎能看见她一般往墙里躲了躲,哼哼唧唧的不敢叫得太大声,老太太又飘到了柴房,这些天为了做宴,木材烧了一大半,她忧心忡忡,“这点材怎么够用。”
魏知杳生怕她要去劈材忙将人往旁边了拉,“山上晾着的,风干就背回来了。”
“哦,这样啊。”她放心的绕到了院外,看向了篱笆外的小葱和萝卜,又满意的点了点头,遥望天边泛起了点点的白色,她又缩了回来,“你小舅舅家太远了,我就不去了,送我走吧。”
魏知杳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见此又点头,陆白将油灯放在了地上,又从厨房拿了跟木炭条在地上画了个八卦阵。
魏知杳双手合十闭眼念咒,八卦阵中闪过一阵绿光,有人温柔的唤了他一声,“阿杳。”
他惊得连咒都忘了念,将要打开的黄泉路又迅速合上了,只是那阵眼之中却多了一个泛着绿光的身影,他虽然没见过这张脸,却能轻易的确定她的身份,他张着嘴,想唤她一声,却叫不出口。
妇人温柔朝他伸手过来,“阿杳。”
他退了一步。
妇人便将手收了回去,“别怕,阿娘是来接姥姥的。”
张氏死去三年了,为什么还没有投生。
“你小时候总说能见鬼,阿娘不信,你一定会很伤心吧。”
魏知杳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点。
“姥姥迟迟不到幽冥,帝君特许我来接她,刚巧也有些话想同你说。”
帝君特许,面子还挺大……魏知杳看着她心情复杂。“什么话?”
“我去冥府后,恰逢帝君选侍,我应征而上留在了他旁边,因此未能去投胎,一个月前,冥府接收了来自胡家村的六只恶鬼,因是老乡我便多问了几句,听说你参与了此事,我便查了查,所以知道了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阿杳,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特意回来一圈为的就为了这?
“为什么?”
“十六年前,二郎将你从萧山抱回来,我本想为你取名,他却说将你托付给他的人留了一句话,那个人说,你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叫知杳,杳有无声无息之意,他家主子希望你能如野草般坚韧而平凡,你的眼睛看不见人,但也许看见别的东西,请我们不要害怕。那个人身负重伤,说完这些话便断了气,二郎觉得你的生身父母或许不是一般人,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唯恐你太过出众,可你如今做的事却让你声名鹊起,若你再继续下去,我们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阿杳,答应阿娘,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比起财富和名利,阿娘更希望你过得平安顺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