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怎么就被傅辰生碰了个正着。
那回是大一刚开学没有多久,李本溪刚刚收到那一笔巨额成长基金。
他当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想到李北起似乎还有些关心自己的心思,另一方面又觉得好像那些难捱的岁月并不被他理解,而金钱在他眼里似乎就是解决问题最有力的武器。
怀着这两种矛盾的心理,李本溪又陷入了烦躁的心情。
但那阵子外婆身体状态不太好,他不能以醉酒的方式麻痹自己。
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以备外婆的需要。
于是那天,他死死盯着那副网球拍,脑海里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在球场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便背了网球包,直接去了大学的网球场,在那里待到很晚。
从无法平复的躁郁到情绪的缓和,他想起来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包括只有他和李北起一起生活的那几年——诸如李北起对他的教育。
以及之后他和哥哥的遭遇——像个没有家的孩子一样和人打架四处生事,还有那些冷眼相对和难得的关心……
他有时候都为自己的好记性而痛苦。
那些好的坏的,在他的脑袋里反复拉扯,头疼得厉害。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那个陌生的球场留到了几时。
最后一球收到手中,他想到了那笔钱的用处——捐赠给那个老年小区。
“明天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好。”
傅辰生向前一倾,用李本溪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蹭了蹭汗。
“看来我的男朋友已经把我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了。”
李本溪拽下毛巾又在他的脸上擦得更仔细些,笑答: “累了吧?饿不饿?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是有点饿了……”
李本溪笑着拿过他手里的球拍,搂着他往长椅的方向走,让傅辰生坐着休息会。
自己在一旁收拾完东西,两个人便说笑着离开了网球馆。
*
第二天,李本溪报了个地址,傅辰生就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了。
——那是他们本来应该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地方。
时隔一年,这个老年小区的周边设施已经建设完毕,与上一次傅辰生驱车至此已经有了很大改观,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与时代脱轨的老龄化聚集地。
李本溪领着傅辰生敲开了程奶奶家的门。
和上次一样,她还是一脸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两位访客。
“程奶奶,您还记得我吗?”李本溪向他挥了挥左手, “当年要是没有您,我的手可就废了。”
程奶奶只是看着她笑,摇了摇头。
毕竟程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当地一家小医院的医生。
医者仁心,她这一辈子医治过太多人了,对自己的病人一视同仁,实在不会特别对待或是记忆谁。
李本溪也没有说太多,只是和傅辰生一起陪着程奶奶在小区周围四处转转。
程奶奶大半辈子致力于医学研究和临床治疗,没有选择婚姻,膝下无子无女。
她曾经的病人就是她的亲人,不时来陪陪她。
分开的时候李本溪给了程奶奶一个很久的拥抱,才不舍离开。
傅辰生分明看到他有些发红的眼眶。
“你的手……”傅辰生坐到车里才缓缓问道, “要给我讲讲这个不太愉快的故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的,小孩打架嘛。”
那个时候,李本溪刚被送到外婆家,对周围的一切都冷冰冰。
当时学校高年级的学长看不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找了个放学的时间堵他。
那天李慈溪生病正好不在,后来李本溪想到这点还有些庆幸,至少没把哥哥牵扯进来。
但也正因为他当时孤身一人,也没别人去搬救兵。
虽然李本溪打架很厉害,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对于当时的李本溪来说又人高马大。
结果就是他受了很重的伤。
他躺在街头的巷子,手机就握在手里,但谁也不想联系。
那个时候,他和家里人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
而李南承呢,对伤害到自己的事情总是小题大做。
他不想总让李南承担心,让李南承给自己解决问题……
他觉得自己确实不招人喜欢,也没什么朋友,或许……就听天由命吧。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破旧的小屋。
说是破旧,只是相对于李本溪的成长环境,这里太过简陋了些。
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虽然还有些疼,但对李本溪来说并不算什么。
“幸好处理及时,不然你请再好的医生来也对你的左手无能为力了。”
这是他醒来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句话。
当年的程奶奶下班途中捡到了昏迷的李本溪,因为那个地方离医院太远,只好先就近带到自己家里进行简单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