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难受呢,这天赐的第二次机会,终究是无福享受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少年,分明两情相悦,却要在不远的将来天人永隔。
残忍得让人止不住泪。
窗外依旧有燥热的蝉鸣,货车压过马路的轰隆声,只有这座病房里的空气宁静得恍若凝滞,唯一流动的,是少年不绝又冰凉的泪。
砸在医院并不柔软的被子上,总能砸出些细碎的声响。
安逸拿一只完好的手捂住口鼻,蜷起身体背对傅今,咽下所有的哽咽,在病房里无声地哭得撕心裂肺。
泪湿了半个枕头。
身后的傅今似有所觉,摊在病床上替安逸捂手背的那只手一握,却摸了个空。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恐慌,他被骤然吓醒,起身睁眼却只看见少年瘦削的背脊,不停颤抖着,泄出细微的哭声,哭得傅今一颗心裂得七零八碎。
眼眶瞬间也热了,他却伸手扶起少年小心拢进了怀里,任安逸在自己的肩窝里放肆哭了一场。
他跟着少年的心绪落泪,一双手安抚地轻拍着,嗓音已经滞涩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体温传递自己的抚慰,心痛如刀绞。
安逸哭了半宿,几乎把眼泪哭干才歇下来,眼皮子又烫又肿得桃核一样,埋首在傅今怀里不愿出来,好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哥,你不要难过。”
傅今好容易聚起来的心瞬间又被这句话击碎,他只能死死搂着安逸,哑着嗓子无力又执着道:“不怕,不怕。”
“不怕……”
半晌,嘶哑的声带又挤出一句:“我陪你。”
你生,我同你一起生。
你死,我便与你合葬一处。
总不负你重生苦痛一场。
安逸没品出他这一句话里的意思,只是被他哥抱着,终于还是累得睡了过去。
病房里,在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两个大人早被安逸哭醒了,听着两个少年的话语,心情也低落得快要拧出水来。
安逸一来就做了检查,当时查血看血常规就已经很不对劲,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血红蛋白……一大串全是低于正常指数,医生一张脸立马就凛然起来,开了一大堆检查给安逸做。
由于骨髓穿刺的结果至少要等两到三天,这会儿一大家子守在医院全是心里没底的坠着,又看到傅今和安逸那样的反应,心都凉了半截。
一个房里两张床,安逸被傅今抱着在那边哭,范秋恩被傅行畏抱着在这边哭,一时惨然得令人不忍直视。
第二天理所当然地请假了,傅行畏和范医生出门上班,两个愁云惨淡的少年在病房里相拥无言,傅今把安逸搂在怀里,时不时擦一擦安逸顺着眼尾往下淌的泪珠,心涩得半边身体都快麻木。
安逸本人一直处于一种有些迷蒙的状态里,精神有些恍惚,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病房门被人敲响了,才略略眨了眨滚烫的眼皮,看着傅今下床去开门。
已经是十三中午休时间,门外站着一个一米五多的少女,平日的双马尾不见了,今日只扎了一个高马尾,神情也不复那般跳脱,有些腼腆地朝傅今点了点头:“我……我来找你们。”
翘课来的。
傅今觉察出面前的人似乎不是那个自称穿书的少女,有些诧异地请人进了病房。
她脚步很轻,垂着头,俨然十班那个有些社恐的尹玥。进了病房也没有抬头四处看,依旧低着头,站在安逸的病床前,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是尹玥。”
安逸虽然精神有些萎靡,大概还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能见人,蒙在被子里“嗯”了一声。
倒是傅今走过来问道:“她呢?”
尹玥坐在另一张病床上,两条小腿悬了空,一晃一晃地道:“她走啦。”
傅今顿时一怔,连安逸都从被子里冒了个头出来,静静地等待尹玥下文。
女孩露出点浅笑,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呐,她说她也叫尹月。”
“不过是月亮的月。”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精神分裂出了她。”
“后来发现,姐姐是上天派来保护我的。”
“不过,她也很喜欢安逸。”尹玥抬眼看向被子里的人,跳下床想了想道:“她走之前让我转告你们,说她找到回去的办法了,让你们不要着急,她……”
尹玥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有点艰难地模仿尹月的语气:“老娘要杀去那个死作者家里,这次必不可能be。”
安逸&傅今:“……”
安逸:“这样……”
“她走之前和你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尹玥神色有些低落地摇了摇头,默了半晌才道:“她会回来的。”
“姐姐一向说话算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