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阳被母亲的护食态度惹得哭笑不得,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母亲的罩门在这里,早知道母亲有这个弱点,他一开始就会把白露带回来,让白露养刁了徐氏的胃口,说不定现在他与白露的孩子都会喊爹了。
不过白露仍是体贴的,也特别为他准备了一份,送到他的房里给他,还附上了一壶加了柑橘的奶茶,热呼呼的在现下的冷天气喝起来真是暖入心脾。
然而左安阳连一口都还没吃,他的小厮就神秘兮兮的进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太子殿下微服到访?
左安阳想了想,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连忙亲自去了大门,将低调只带了几名护卫的太子殿下朱得时迎了进来。
朱得时长得并不是特别俊秀英武,脸还挺路人甲的,所以穿上便服混入人迹,竟没人发现他的特殊,不过毕竟是皇家子弟,只消和他多说句话,长久养成的贵气和言语中透露出的见识仍能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待朱得时进门后,左安阳向朱得时欲行君臣之礼,却被朱得时劝住。
「左将军客气了,父皇亏待你,但本宫却是对将军相当敬重,今日既是私访,那些繁琐的礼节就免了。」左安阳乐得顺水推舟应了。他知道太子十分勤奋好学,仁善宽厚,只不过太子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的却是中庸程度,不特别聪慧也不特别勤政,想是怕皇帝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要忌惮。
他替太子倒了一杯奶茶后道:「不知殿下今日到访是为……」
「我反对父皇亲征。」朱得时开门见山地说。
左安阳正色起来,听朱得时语气严肃地继续道:「父皇这几年荒驰政事,被那些奸佞小人哄骗着,为那些权臣做了嫁衣,让他们挟皇权一手遮天,父皇根本不知道鞑子的真实情况,一心以为以王朝的大军就必能战无不胜。」
朱得时叹了口气,「鞑子要是真那么好打,怎么会那么多年了还是本朝的心腹大患?再加上此时是冬日,父皇仓促成军,长途跋涉,鞑子却有天时地利人和,我实在很不看好……」他目光深深地望向左安阳,「有你这懂得克制鞑子的良将不用,还刻意打压,那严明松如此怂恿父皇,究竟想做什么?」
左安阳想不到太子原来将一切看得如此清楚,也放胆坦言道:「那严明松是在挟怨报复,他兼任直隶巡抚至张平镇时,曾向我索贿被我拒绝,在北方还留下了不好的名声,所以怀恨于我,怂恿皇上出征,是借皇上的手打压我。
「严明松会如此糊涂是同样小看了鞑子,他去张平镇的那段日子风平浪静,或许他就以为鞑子不怎么可怕,再者,此次王朝十五万大军北伐,听起来军容壮盛,鞑子每回来犯最多也只是三、四万余人而已,自然认为可以轻松取胜,而皇上打胜仗,他严明松便会更受重用,从此不可一世了。」
朱得时一听,同样怀了侥幸的心思问:「那左将军认为,此次父皇亲征,是否真能得胜?」
左安阳皴眉,与朱得时四目相对,像是难以启齿,半天没说话。
可是最后在朱得时坚定的眼神下,左安阳把一心横,说道:「必败无疑。」
纵使早有准备,朱得时仍心头一紧。「怎么说?」
「首先,鞑子耐寒,在冬日战力惊人,京师军队的将领大多是勳贵子弟,平时养尊处优,傲气十足,很可能会轻敌。而十五万大军中,有一大半是此次才征招募得的新兵,从未上过战场,更没体验过在那样寒冷的天气下作战,届时真的上阵,看到鞑子来势汹汹,未战就先怯了。
「其二,鞑子一向不讲究正面相抗,而是小队小队的进犯,精于偷袭及奔逃,常常是趁人不备攻击多处,若是不敌也能逃得飞快。与这样的敌人作战,最重要的是军队的命令传递及反应必须迅速,全军无私通力合作。但京师大军说难听点就是乌合之众,将领之间互不信任,军队缺乏训练,届时一遇鞑子偷袭,多头马车,各行其是,最可能就是首尾难顾,落得一败涂地。」左安阳深吸一口气,说出最尖锐刺耳的话,「其实这场战役,只是看我们能输得多惨,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而已。」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朱得时反而更相信左安阳对王朝的忠诚,他分析得有条有理,再者,若非心中怀有保家卫国的大义,他又何必冒着触怒自己的危险说出这等残酷的言论?朱得时知道这恐怕会是真正的结果。
「谢谢将军赐教,本宫看得仍是浅薄了。」朱得时起身,深深一揖。
「微臣不敢,殿下谬赞。」左安阳赶忙起身回礼,而他越来越欣赏朱得时,说的话也益发深入,「御驾亲征之事难以更改,但有些事情尚能提防,比如那严明松,严明松与其党羽,只言胜,未虑败,只怕届时战争失利,他们会想尽办法替自己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