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批评朝廷办事不力?」严明松声音变得尖利。
「末将不敢。」话是这么说,但左安阳的神情及语气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严明松彷佛很生气,拍了一下扶手,「你知不知道,由你这总兵直接上奏万岁,那是僭越职权!这应该是巡抚的职权,你这么做,应受兵部责罚!」
「那就责罚吧,看要罚俸什么的,随便你们。」左安阳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张平镇的民生与军队的情况,因此他说得大义凛然,「我岂不知那是僭越?但在张平镇粮尽援绝的时候,巡抚在哪里?就是严大人这直隶巡抚还是万岁如今才任命派遣的,张平镇如今虽是看起来好一些了,却也不代表朝廷可以任由这儿的百姓自生自灭,该补足的军需仍是要补足,否则等严冬一到,我们守不住了,大家都讨不了好!」
严明松没想到左安阳这么强硬,原还想跟他发一顿脾气,施个下马威,才好商量自己真正想说的事,可如今看来再争下去,那事情就更难开口……既然左安阳硬的不吃,那就来软的。
于是严明松放缓了语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惋惜样,「你说的我都知道,你可是我未来的女婿,我怎么会放任不管?你不清楚我在其他官员和皇上面前为你施了多少力。我本来还想帮你进言,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依你的能力,绝对可以有更高的职务。」
严明松会与左家定下儿女婚约,就是因为兵部虽然掌控天下军队,但北方边军的利益,他一直无法将手伸进去,而左安阳看起来很有前途,若他成为自己的女婿,严明松都不敢想像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
先表现得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拉近关系,严明松继续道:「你那封奏摺,其实万岁根本不管,直接扔到了兵部来。原本你该受责罚的,是我刻意按下不发,否则皇上诏书一下,你麻烦就大了,也是因为这样,巡抚的到来才会拖得久了一点儿。现在我不是来了?张平镇的军需倒是好办。」
真是如此?左安阳眼底精光一闪,表面古井无波,僵硬地说了一声:「那就谢谢严大人相助了。」
「好说好说,咱们两家未来是亲家,我帮你,也是你帮我嘛!」严明松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重点,「只不过你也知道,你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要压在兵部,也是需要银两打点一下部里的人。可惜本官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这个部分却是帮不了你太多,还是需要你多少补贴一下。」
「要多少?」左安阳眉头一挑,心中微冷。严明松要是为官清廉两袖清风,那秦桧都可以挖出来立忠臣牌坊了!
「那就看你的诚意了。」严明松眯起了眼,心中浮现的是张平镇那绿油油的瓜田,工坊里忙得马不停蹄的雇工,以及珍馔点心坊宾客如云的盛况,「你们张平镇也渐渐富裕了,那些工坊点心坊什么的都很赚钱,等瓜果种出来,卖到京师那可是天价,随便几千几万两银的,应该也是拿得出来……」
这般无耻的话,脸皮要有多厚才说得出来?分明就是想贪墨还装成一副好心的样子,比直接的贪婪还令人恶心!
左安阳的怒火瞬间冲到了极点,声音硬邦邦地说:「那些钱是要用来加强张平镇军备的,即便如此犹是不足,如何能够用在别处?」
「难道你想让皇上恼怒,夺了你的官职?拿银钱来打点是必要的,要是拿得少,就被人小瞧了你不懂?权衡孰轻孰重你都办不到,还当什么总兵?」在严明松眼中,左安阳就是拿乔,他不相信左安阳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就尽管将我的军衔夺了,只要有我在张平镇一天,就没有人能动张平镇的一丝一毫!」左安阳直接冷下脸来,再也不想虚以委蛇。
「好,你有种,看来本官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你就看看若没有我在京师保你,你这总兵还能当多久!」
严明松大怒,直接想起身,想不到太师椅居然卡在他身上,被他一起带了起来,左安阳原本处于盛怒之中,看到这画面都忍不住差点笑出来,倒是有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严明松出了糗,更待不住,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太师椅从身上拔了下来,用力喘了几口气后便拂袖走人。
为了避免严明松直接找白露麻烦,左安阳在与其闹翻后,便出府直奔珍馔点心坊。
然而他才靠近点心坊,便见到店外围着一圈的人,指指点点的像在看热闹,一点也不像在买甜点,他连忙下马,将马顺手绑在路旁的树上,狐疑地靠了过去,便听到里头传来尖锐的叫嚷声——
「你才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三天就花完了,你这是要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