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寓清有些懊恼,刚才不该逼着林听多吃那几个饺子,他看着缩成一团的人,抬手拂了拂林听的后背。
蜷着也不舒服,寒意从身体里不断的向外涌,林听浮在梦境的边缘要睡不睡,发动机的声音像是响在脑子里。
飞机逐渐平稳,谷寓清向前排的姑娘要了一颗薄荷糖,他将林听捞起来,接着将扶手拨了上去,两人之间再无阻隔,林听一下子砸在他腿上。
“哟,”谷寓清揉了揉林听的额角,顺手把薄荷糖塞进林听口中,“来清清口,舒服点。”
糖滚去了舌根,在口中漫开清凉,林听一直都没有睁眼,任凭谷寓清摆弄,这人一会儿摸摸头顶上的空调,一会儿又给他添了一个毛毯,没多会儿又在他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里面放着一只舒缓的小提琴曲。
“德彪西的月光曲,”林听闭着眼睛说,“我上次给你推的好像不是这一首。”
机舱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报纸的声音。
“不是,”谷寓清摸着林听的头发,不时在指尖绕一圈,“换着听听,只听一首会听腻。”
音落,谷寓清觉得腿被人捏了一下,他低头去看林听,之间那双唇微微翕动:“一点都不长情,”他长叹一口气,“这才听了多久。”
谷寓清轻笑一声,他说:“我不长情?”他稍稍俯下身,声音收了一些,“你可以试一试我到底长不长情。”
闻言林听倏地睁开眼,睫毛蹭过长裤,面前的口袋里放着安全须知,加粗的字体格外显眼,牙边的薄荷糖化了一半,薄荷味淡了许多,剩下的是浓的快要倒牙的甜。
月亮偏离了小窗,光落在安全须知上,林听眨了眨眼,谷寓清好像感觉得到,他感觉谷寓清又弯了弯腰,这个姿势好像把他圈在了怀里。
“你可以试,但不要跟我试,”林听慢慢说道,“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我不想毁了你对恋爱的向往。”
林听的声音很小,淹没在黑夜的静谧里。
绕着头发的手突然一顿,谷寓清慢慢直起了身,他松开了林听的发,改成轻拍林听的胳膊,一下一下卡着音乐的节奏,月亮慢慢偏了回来,落在掌心。
谷寓清没有接话,他看着窗外,脑袋里全都是商周复述的那句“我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远处的山变得渺小且绵长,好像要通往天的尽,零星的光点洒的斑驳,截断了曲折的河。
他的心意就像这条河一般,在某一个闸口被突然截断,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他敲了敲林听的心门,却被无情的推远。
他二人谁都没再说话,谷寓清察觉自己腿上湿了一块儿,林听的呼吸依旧弱的难以察觉,谷寓清夜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临飞机下降前,林听终于坐起身来,谷寓清的腿已经没了只觉,稍微动一动便像是踩在无数根针上。
他正在假寐,林听便将大衣给他盖了回去,谷寓清半睁开眼,正巧林听朝他看过来,月光里的人好看,发梢沾染清霜,耳机里的音乐刚巧收尾,后座的大叔翻动纸张。
林听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他偏头看着窗外,前后都是月亮。
一直到下了飞机,坐上了谷寓清的车,林听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齐州的夜要比明州冷上不少,他穿着一双毛毛拖鞋,双脚被风吹的冰凉。
谷寓清开了暖风,再一次将林听裹成了茧,他给人系好安全带,却没起身,他用手肘撑着副驾座椅,另一手揉了揉林听的发。
“不想试就不试,”谷寓清的离着人很近,气息扑了过去,“我不会勉强你。”
说完他在林听的额角亲了一下,空茫的人倏然灵动起来,林听微仰着头满目惊诧,双唇蹭过了谷寓清的下巴。
他紧贴着椅背,却躲不开人,停车场的灯不比高压钠灯暗,此刻尽数被谷寓清遮在脑后。
“讨个报酬,”谷寓清也不躲开,就这样贴着人说,“我为了接你回家,一天一夜没睡,是不是可以讨点什么?”
他是笑着的,眉眼促狭,好像在等。
其实谷寓清只是想逗逗林听,这一路上气氛都太过于压抑,压的他喘不上气来,林听这一天都没对他笑过,他有些没底,好像这些天的相处都是空的,他与林听还是在地铁上初见时的样子。
但林听的举动着实在他意料之外,他只是想要一个笑罢了,但林听给了他一个吻,冰凉的双唇印在他唇下,还没烙下温度便已离去,这个轻飘飘的吻仿若无物,都不用风吹便自行散了去,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太惊喜了。
谷寓清看着林听躲闪的眼神,忍住了回吻过去的冲动,心里空了的那一块被瞬间填满,他猛地弹回驾驶座上,没撑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