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的眼里融出一汪潺潺清泉,顺从的应了一声“好”。
二人绕回守山小屋,一路沉默无言,彼此的心中都压抑着相同的心事,却又无法言说。
心念果然拿出了他珍藏的六坛爱酒,给他们一人摆了一瓶,“慢慢喝,先说好,喝多了可不许打人。”×|
“我的酒品很好的!”泼云开封豪气万丈的猛灌了一大口,香醇透亮的酒液顺着喉咙直烧到她胃里,像一团火一样到处乱撞,虽然已经用过了晚饭,却还是觉得胃里隐隐作痛。
心念见她皱眉当下就急了,欲夺去那瓶子,却被泼云用胳膊肘子挡着。
“嘿?你要干嘛?!”
“你前些日子元气大伤,今日饮酒又如此迅猛,你是不是不想要这副身体了。”
泼云嘿嘿一笑,“不要也成,我化成个鬼魂儿,每天围着你转。”
心念面具之后的两条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乱说,你得长命百岁。”
泼云虽看不见心念的表情,但是也察觉到了他的生气,“我才不稀罕什么长命百岁呢,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离开这里,然后和他在温暖安静的地方安个家,就算只活一天也是值得的。”
她爹娘在世的时候曾和她说,世上人人所追求的各不相同,有人一生追名逐利,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人期盼走遍大江南北,到后来却被困于方寸之地。
志向宏大在人间总是会走的比旁人更辛苦些,所以泼云一直都只期盼拥有平凡安稳的生活就好。
可是心念的一生,注定不会是没有波澜的一汪死水。
他是被点燃的木柴,是烧着的蜡烛,从燃烧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只能炽热,只能发光,这是他作为木柴、蜡烛,唯一的价值,实现价值总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发光发热的同时,也会不停的消耗自已,直到火苗把他燃尽,变成干脆黢黑的渣滓,淌在桌上的熔蜡。
而在这期间,他甚至不能自由的和谁靠近,不然就会把那人也不留情面的灼伤。
心念一向是个认命的人,从他进入暗支,就已经知道了自已未来的命运,只是他也总会为自已的结局感到唏嘘。
他默默地饮尽一口酒,再抬眼望向泼云的时候,只见她已经醉的趴在了桌子上。
心念忍不住笑了,轻轻碰了碰她的一根头发,“就这样还非把烈酒一口闷。”
他站起身来,思虑了一瞬,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下定决心,一手将泼云上半身揽在臂中,另一手抄起腿弯,将她整个人牢牢的打横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在他掖被子的时候,泼云却迷迷糊糊的微微睁开眼睛在嘴里说着什么。
心念凑近细细听着,却仿佛被一道天雷击中,打的他心肝焦痛不已。
他听见泼云哼哼唧唧的说:“心念,跟我找个暖和安静的地方,我们逃走吧。”
这是他此生唯一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告白。
“对不起,我逃不走。”心念苦笑着,胸口依旧在震。
泼云得到答案,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她哎呀一声,睁着沉重的眼皮,半开玩笑道:“不走就不走,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就去哪,不过,我连你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好像有点亏?你把你那面具摘下来,让我瞧瞧。”
心念闻言一愣,呼吸几近凝滞,泼云本以为这次必然又是不允,却不想那呆子定了一会儿,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面具上,而后不顾门中规矩,真的将那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之后,是一张温文尔雅清新俊逸的面容,与他戴上面具时的一身杀气截然不同。
泼云眼神清明了些,似乎想牢牢记住那张脸,她抬手捏了捏心念的脸颊,“噗呲”一声笑了,“我只是逗逗你,原以为你不会摘的,怎么真摘了,既然摘了,那我就夸夸你……心念,你真是好看极了。”
心念闻言直从耳朵红到了脖子,将泼云的手缓缓收回被子里,也不知是她手烫还是自已的手烫,“早些休息吧,你醉的有些厉害。”
尝到甜头的泼云乖乖听话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彻底稳稳的睡着了。
谢催弦看着他重新戴好面具,心里颇为伤感,“我觉得,心念摘下面具的时候泼云就已经得到真正的回应了,说出来的话会骗人,但是行为不会,你说是不是原青烛……”
谢催弦用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人,却并未得到回应,恼的一回头,只见原青烛脸色淡然,一直盯着那心念,有些不爽的阴阳怪气道:“你怎么了?见到漂亮男子犯花痴吗?”
原青烛一脸鄙夷,无言的否定了他的龌龊想法,缓缓开口,“我认识这个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