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宴眸色冷了些:“后来我知晓,他们对我好, 不过是想骗取我的信任。他们想囚禁我, 将我炼制成活死人, 作为他们的傀儡, 他们的杀人工具。墨家全府上下所有人, 甚至仆从都知晓我迟早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有我不知, 只有我还真心实意将他们当作家人对待。”
白琅怔怔地听着,心底涌上一阵陌生的、酸涩的情绪,胀得有些难受:“所以……后来你一把火烧掉了墨家?”
墨宴微敛眸色:“嗯。在我及冠那日,他们想将我囚禁起来, 我废掉了我那位嫡兄的根骨修为, 用我的火灵力, 将墨家数百年心血尽数烧毁。之后我便离开了墨家, 独自前往修仙界。”
以灵力燃起的火是无法扑灭的, 只有纵火者主动收回,亦或是比纵火者修为高者将纵火者击溃,才能阻止大火的蔓延。
墨宴本就是墨家内天资最为出众者,只不过并非嫡出,又生来白发,在极其古板且注重嫡庶血脉的墨家中,才被墨家那群目光短浅的鼠辈背地里视做不详,视做嫡子继任的工具。
白琅忍不住问:“他们没有为难你么?”
墨宴轻哼一声:“那也要他们敢。若非我不想伤人,烧的可就不止墨家那些典籍珍宝了。”
白琅有点难过:“你好可怜。”
这样的话本是墨宴最不乐意听到的,但自白琅口中说出,这般单纯直叙的模样只惹得墨宴心软。
比起“可怜”,他生前的遭遇兴许还不及白琅呢。
墨宴揉揉白琅的脑袋:“这还只是个开始。后续的……你还想听么?”
白琅往墨宴的方向凑近了些,轻轻点头:“想听。”
墨宴亦不瞒他,继续道:“离开墨家后,我便在抵达修仙界时结识了一位好友,跟随他去了他所在的宗门,拜他的师尊为师。我本以为我能忘却墨家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但直到后来,我才知晓那位所谓好友,我后来的师兄,打一开始接近我便别有目的。”
白琅有了大致的猜想:“又是因为你的天资吗?”
墨宴点头:“嗯。还记得此前我同你说过的,我有份无人用过的剑谱么?”
白琅回想一下:“记得。你说那是别人不要的东西。”
“你怎么连这个都记下来了。”墨宴轻笑,但很快眸间笑意便又淡了些,“初入修仙界时,我还不是如今这般性子。那时较现下要平易近人得多,师门内之人得知察觉我天赋很高,又察觉我很擅长于找出他们修炼中的瓶颈,助益他们修为增进,便常常会来找我。
“我天真的以为我找到了可接纳我之处,但后来,在我为那位所谓师兄量身定制了一套剑法,准备给他时,我才察觉他们整个师门……都在觊觎我的血肉。他们想以我的血肉炼制为丹药。”
墨宴轻飘飘地将这些过往说出来。
白琅听得更为揪心:“他们好坏。”
他闷闷地说着,本能间与墨宴挨得更近,似是想表达自己的安抚之意。
墨宴却因他这朴素单纯的评价笑了一下:“确实,他们好坏。所以后来我把他们的宗门也烧了,当了一名散修。再之后……便是花灯的事情了。
“当散修后我独自一人游历修仙界,本想就这样孑然一身地过去,但后来又遇上一人,非说我们有缘,要同我结伴。我初时不太信他,拒绝几次拒绝不掉,才勉强同他一道。但结伴时间长了,我便以为他同我之前遇到过的人并不一样,还同他约定了会做永远的挚友。”
“在某年花灯节,我们相约一同为对方准备花灯,一同去祈愿。但就在我拿着我特意做的花灯去找他时,却偶然听到他在同另一人商议,在花灯会后找个我最松懈的时机,将我迷晕,只为取我根骨。”
这是墨宴的第三次被背叛。
白琅也终于明白墨宴当时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种身外物就该是为了取悦自己而存在的,何必浪费自己精力去为他人。”】
为了家人学厨艺,换来的是一场长久以来的囚禁阴谋。
为了师门谱剑法,得到的是自始便为贪欲的别有所图。
为了挚友做花灯,等到的还是本就不单纯的蓄谋已久。
三次真心,全部错付。
白琅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他在话本中学了许多,可是在这时,他觉得所有言语都没有用。
墨宴将后续余下的一点经历补完:“那夜之后,我便不再与任何人结交,建造了我之前带你去过的那个洞府,基本处于隐世的状态。我唯一还会有些信任的,便是涉世未深的小孩。”
但最后,他却被小孩骗离了洞府,被小孩骗取一处为他打造的囚笼,被小孩目睹着,一点点被凌迟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