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宴随口道:“一间便好。”
掌柜疑虑,视线扫向墨宴与跟在身后的白琅。
白琅虽已适应肉身,但兴许是受玉珠的怨气与阴气影响,面色唇色仍如白纸般苍白,沉默不语时更显死气。
乍一眼看去或许还不易留心,这掌柜细细打量下便觉心惊,生怕是遇到个搞什么歪门邪术的住客。
掌柜的心里打鼓,被打量的白琅亦被他看得有些害怕。
他性子本就内敛,被这般盯着看,实在不自在,怯生生地往墨宴身后缩。
墨宴注意到掌柜的心思与白琅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白琅护在自己身后,说:“我家小孩自幼体弱,前阵子才大病一场,夜间须得有人看护,放他独自一间房我不放心。银两之事我必不会少了您的,您且放心。”
他故意表现出将掌柜的犹豫,理解为掌柜觉得他们二人共住一间是银两不足,担心他们赖账。
掌柜这才惊觉自己应是误会了,忙说:“无妨无妨,二位仙人这般气质不凡,想来亦不会是那般无赖之徒,是小人狭隘了。”
说完,掌柜便亲自带着他们上楼,到他们今夜要住的厢房中去:“这是我们客栈中最好的厢房,二位仙人看看可还有何缺的?”
墨宴直接问白琅:“你觉得如何?”
白琅对住处不挑,这段时日也睡了几次马车,见这房内床榻、烛台、被褥都有了,便摇头说:“不需要其他的了。”
他声音比较轻,听起来便显得乖顺,轻垂着眼捷,确实是久卧病榻,体质不佳的可怜小孩。
掌柜这下是更觉良心作痛,误会这少年是非人之物,又道:“二位仙人风尘仆仆想必这路上也辛苦了,可需用些膳食?酒算作是小人为方才的失礼向二位仙人赔罪了。”
墨宴看得出这掌柜并非坏人,白送的好意他自然不会拒绝:“我已辟谷,用不上吃食。不过我家小孩大病初愈,尚需食补滋养,给他备些清淡的吧。”
“好嘞。”掌柜利索应下,“那是给二位仙人送到房中,还是至客堂中用膳?”
墨宴看向白琅,温和地问:“小白琅,你想在何处用膳?”
白琅想回一句“房中即可”,结果尚未开口,墨宴又先替他回答了:“是想去客堂罢?也是,你这日日卧病房中也该闷了,那便至客堂中用膳罢。”
掌柜对白琅怜爱更甚,连连应声:“好嘞好嘞,那二位仙人先歇息片刻,晚些时候我再差人来喊你们。”
墨宴:“好,劳烦掌柜了。”
“不劳烦不劳烦,都是小人分内之事。”掌柜说完,便转头下楼,去为白琅准备膳食去了。
全程都未能插嘴的白琅一脸迷惑:“我何时说我要去客堂用膳了?”
“嘘。”墨宴食指抵唇,朝白琅眨一下眼,“别着急嘛小白琅,进屋再说。”
白琅勉强听话,进屋后便见墨宴先于客栈厢房内布下好几道结界,这才感到安心。
他凑到白琅面前,一手摩挲下巴,仿佛十分认真正经似的对着他的打量好半会儿。
白琅只觉他莫名其妙,有些偏灰的眸色间是非常单纯的困惑——“你又犯什么病了么?”
单纯地完全就像是在关心墨宴身体,而不是拐着弯地骂人。
墨宴还是被内涵到了,轻咳一下挽回自己的形象,总算解释:“虽然现下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你这面无血色的模样,确实容易让旁人误以为你不是活人。那掌柜的适才那般打量你,估计便是多想了。”
白琅歪一下脑袋,不太懂。
墨宴便自房中寻了一面铜镜:“喏,你自己看吧,是不是不像个活人。”
白琅看向铜镜,自苏醒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面容,也险被吓了一跳。
墨宴见这小孩似要被自己的模样吓哭,忙又收了铜镜,继续道:“正所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前是我顾虑不周,没能记起正常人面色应当更红润些。但既已来了,便让那掌柜的安安心。
“活死人无法进食,你便至客堂去,当着掌柜的面正常用膳,那掌柜的自然不会再疑心。省得他为我们找些什么麻烦,影响我们进程。”
白琅明白了,也难过了。
他并非过分注重容貌之人,之前几日始终不曾照过镜子便是佐证,但他亦未料到自己的面容竟是这般吓人。
白琅的心情值一下便跌了大半。
墨宴不曾料到照个镜子对这小孩伤害这么大,手忙脚乱地放好铜镜,企图安慰:“你别难过呀,你这郁郁寡欢的就更不像人了。”
白琅遭受到会心一击,更加自闭了。
好言安慰起了反作用的墨宴还不知自己这是又说错了什么话,思来想去只能化言语为实际承诺:“人界不是有那什么,胭脂水粉的玩意么?到时去集市留意一下,用那些玩意提提气色便不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