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问。
陈知荀一想到罗尚书,就忍不住害怕地浑身发颤,“因为,因为那些大人说的话,不可以被别人听见。子琦说,他母亲前些天派人去找父亲,就院前院后的距离,那人一直没回来,被发现时……人已经死了,是被侍卫杀的,丢在了井里。”
不可以被人听见,听见了直接杀人灭口,连家仆都不放过。我无言与虞殊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那,罗子琦可有与你说他父亲因为什么高兴吗?”
我直觉这里面就藏着谜底。
陈知荀低下头,指尖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道,“寿宴,王爷寿宴。”
具体的罗子琦不敢说,一开始只透露了他父亲给人过寿诞,准备的礼物费了很大心思。
陈知荀想不出来朝上有哪位大人物的生辰是在近日的,心里念着远在婺城的父亲,想替他也出一份礼,就有意无意地多问了几句。
到底大家都是孩子,再显得成熟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只套了几句话,罗子琦就神神秘秘地附在他耳边又说了些详细的。
“大概是给某位王爷的。先前父亲喝多了酒在姨娘房里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什么绝对能让王爷高兴,能拿到稀世珍宝之类的。具体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这么听见了。你可要替我保密,别说出去啊。”
陈知荀试探道,“那今日的宴席,里头坐着的都是给王爷送礼的人吗?”
“或许是吧,”罗子琦不知道底细,“似乎看到了父亲的同僚。”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罗子琦又强调了一句叫他别往正门去,就收拾东西回房找母亲了。
而没想到的是,罗旭召来的青楼女子们走的也是侧门。她们还没到,陈知荀突然出现了,被醉醺醺的罗旭当成了妓子,差点遭了殃。
他知道的就这么多,全说出来了。没能守住和朋友的保密约定,陈知荀看起来有点愧疚,紧张地绞着手指。
我的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点着,王爷的生辰……与我同辈的这些人里,并没有生在这个时候的。
难道,罗旭口中的那位,是父皇的兄弟,我的皇叔?
虞殊握住了我的手,垂眸在我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兆。
兆王,父皇的十三弟,封地在西南那片的泷城,如今四十来岁,正值壮年。那会父皇他们争夺皇位时,他年纪小,没参与,但暗中应该是动过手脚,惹到父皇了的。
因为兆王成人礼的第二日,父皇就把他送去了最偏远的封地,还派了驻兵过去看着。
我继位时,泷城好像也闹了点事情,只是没闹大就被压下来了,大抵父皇也一直在防着自己这位好弟弟的吧。
这样算来,罗旭远在皇城却暗中为他祝寿,似乎还对其存着讨好的心思,此间用意,就很耐人寻味了。
“陈府在外头可有别的宅子?”我问。
陈知荀点了点头,“父亲出发前新购置了一套别院,地契给了母亲,说让我们尽快住过去。”
母亲无事就先过去了,但他每日都要上课,那宅子太远,雪天路难走,要耽搁不少时间,故而一直没搬。
我心中思绪万千,搬离一直以来居住的地方,显然是为了防备,防备什么呢,罗旭吗?
陈广益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无缘无故谁会特地提前去做这样的准备。
虞殊又在我手心划了几道,写了一句话。
搬,罗监视他。
我朝他望了一眼,看到了那如水墨色中的一点笃定,心中瞬间明了。
名师去罗府上课,陈知荀也得跟着去罗府日日报道这件事原本就很奇怪。侍郎虽然比尚书的品级要低上一些,但也算是排在前头的了,不至于府上另请个好老师都请不到。
我不信这名师教的内容独一无二,也不信他的能力天下第一,离了他就不行。
太傅都不敢把自己吹成这样。
监视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罗旭监视陈广益的儿子干什么?
我设身处地代入了一下,脑海中灵光乍现,把柄。陈广益手里或许有能威胁到罗旭的把柄,为了制衡,让他保密,所以罗旭一直在盯着陈广益的独子。
一旦他有不寻常的举动,罗旭就会拿陈知荀的命去威胁陈广益。
想通了这里头的关窍,我抓住虞殊的指骨揉了揉,抬头对陈知荀说,“一会有人会直接把你带去别院,这些日子课就别去上了,好生在屋呆着,少出门。”
“知荀多谢圣上。”
这孩子挺聪慧,没傻愣愣地问为什么,只是原本就攥得通红的手指更红了些,看起来很害怕。
“别担心,在你父亲平安回来之前,孤会保证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