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道,“叛出朝廷总会有个理由,陈广益是不满于自己当前的官职,想笼络人心拥立自己为王,还是另有所图?”
陆听说,“是后者。”
就在他明确表现出反叛的意思后不久,一支蛮人的军队横空出世,与流民一起堵住了京城的各处城门。
蛮人带来了许多吃食引诱流民加入他们的队伍,甚至还想用和在边境时相同的手段让城内的百姓出城去做叛徒。
“是王严终放进来的?”我目光沉沉,光是想到那样的场面就觉得很恼火,“那些蛮人如何到的京城,沿途的城池没有拦他们吗?”
“圣上息怒,”陆听叹了口气,解释道,“并非是不想拦,而是分不出人手去拦。”
那段时间正是天灾肆虐尤其严重的时候。
南边海啸、洪灾,但起码冻严实之后的大部分冰面都还算结实,可以在上面行走,而北境是整个被雪埋了,就算踩在雪顶上也会慢慢地陷下去,想爬到山上逃难也没用,因为山上也在雪崩,比呆在下面还可怕。
边境和平原一带的情况还算好些,一直到如今都还能勉强供人生存,但也仅仅是生存罢了。
大部分的城中都只存活下来了一小群幸运的人,蛮族军队穿行在这样的城池之中,只有别人躲他们的份,压根不会有人刚逃过生死劫难就连命都不要地扑上去阻拦。
至于王严终,陆听道,“李将军追捕王严终及其叛军时,受到了蛮人的阻拦,让那姓王的狗贼给跑了,估计进京是他给蛮人指的路。”
我沉默半晌,问,“后来呢?”
“后来蛮人攻城,扶持兆王登基为新帝,陈广益作为率先倒戈的功臣,被封了个异姓王,得了不少赏赐。朝中的墙头草朝着蛮人倒了不少,甚至,”陆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面色,低声道,“丞相也叛了。”
我揉了揉眉心,竟并未感到有多愤懑。
毕竟我早先就知道了,丞相只忠于帝王。如今换了个人当皇帝,他便换个人效忠,反正他这样真正有能力的人在哪都能得到重用,左右对他的仕途来说毫无影响就是了。
不过,提起他,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东西。
当时御驾亲征的建议是由丞相亲口提出来的,那时的我以为这只个单纯的关于鼓舞士气方面的提议,但如今想来却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场御驾亲征,与其说是战术,倒不如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个局,一个想置我于死地的局。
只是那会我身在局中,虽直觉不对,却怎么也勘不破罢了。
那么……丞相在提议之前,可与蛮人有过联络吗?
“蛮人扶持兆王登基,闵言是如何应对的?”我问道。
留闵言在京城,一是因为他是绣衣统领,二是因为他是皇兄。兆王要登基,若是他站出来表明身份的话,蛮人要办成这件事便不会如此顺利。
虽然,我不敢说这样的安排没存试探的心思。局势太乱,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我都有疑心。
“闵大人没有与他们正面产生冲突,带人藏入了护国寺内,”陆听与我说,“一是因为圣上不在京内,二是您昏迷尚未醒来,就算夺回了明面上的权势也无人做主,不如在暗中囤积力量,韬光养晦。”
护国寺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我颔首,“做得不错。”
我们三人是站在楼弦月小院外围的篱笆边交谈的,离屋子有一段距离,但那边有动静的话又能迅速听到。
故而木门打开时,我们同时止住了声音,扭头朝屋内看了过去。
“陆大人,”楼弦月手里拿着沾满药汁的棉布,对陆听说,“劳烦烧壶热水来。”
“哎好,马上。”
陆听熟门熟路地钻进了隔壁的某个小屋内忙去了,看样子待在桃花谷的这段时间应该做了不少给神医打下手的活。
我走到门边探头瞧了瞧,只依稀看见阿蓬躺在榻上,露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胳膊。
“已经喂他吃过药了,”楼弦月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便与我说了些小孩的情况,“只是这毒光内治不行,还需用药汁和热水将生出来的冰层除去,否则受了伤的肢体会因为冻得太过而落下残疾。”
我点了点头,“有劳神医了。”
楼弦月笑了笑,“圣上唤草民小楼便可,神医这一称号太大,草民不敢受。”
“还是称神医吧,”虞殊忽然道,“医者救死扶伤,值这一分敬重。”
我抬头瞧了他一眼,觉得他神色有点怪。
“热水来了!”
恰逢此时陆听拎着壶进了屋,见里面忙活起来了,我便将虞殊拉到了边上,不确定地问道,“你这是……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