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迟开了辆不起眼的黑色本田,驶入机场高架。
机场通道两边的绿植被飓风吹得七零八落,叶子散落了一地,被雨水沾湿,紧紧贴在柏油马路上,像是被做成的标本,点缀着黑黝黝的底色。
雨又下了起来,时小时大,傅迟启动了几次刮雨器璃,保持清晰视野。
天气异常恶劣,车载电台里重复播报着气象报道,提醒大家减少出行。
西语、英语各播报了一遍。
傅迟看了眼表,绕了个弯拐入a3出口,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停下了车,他靠着座背,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摇了半扇的车窗边,身体稍稍放松,可眼睛却一刻不松懈地盯着前面的出口。
杜婷坐在车后座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想问问他们到这来到底是接谁,既然要接人为什么不进去等,但看着傅迟的目光一直追着a3出口的方向,他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傅迟从内置后视镜里看出了这位新助理的欲言又止,于是问道:“有话要问?”
突然被cue到的杜婷冷不丁颤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只好摇了摇头,笑着编了个理由:“你看这雾和雨,国外的天气预报不靠谱啊,昨天看的时候还说今天是大晴天呢。”
狂风骤雨,大雾弥漫,确实是极度不适合飞行的天气。在这通道中进进出出的乘客里,也不见傅迟在等的人。
他点了支烟醒神,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早又要赶在台风登陆前赶到机场,害怕堵车,所以出发的很早。
打火机里窜出的橙红色火光在晦暗中亮起微弱的暖意,傅迟垂着眼睛,将一口烟雾含在唇间,慢慢地品味,久也不吐出来。目光盯着a3出口停留很长时间后,他抬手抚了抚额头,仰面靠了下去。
西语电台插播了一首昨日金曲,轻柔的歌声在沙沙雨声中有种催眠的效果。
傅迟换了个频道。
a3出口上面的led大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几秒后宛如雄狮临城般的歌曲前奏响了起来。
傅迟的手指顿了顿,停在原处很久没动。
那首歌名叫《NEED》的歌里,有他要等的时停云。
傅迟看过去的时候,镜头正扫过时停云身体各处的细腻描写,高挺的鼻梁、没带任何耳饰的耳垂处,落着几根发丝的后颈处、撩起袖口的手腕、白皙的膝盖……依次出现在镜头前。
他是忧郁的、充满野性的、性感而禁欲的。
音乐是强势的、带着很强的侵略性的。
当他抬起眼睛盯住镜头,以一个最无所谓的姿态望向屏幕的那一刻,音乐与他的交融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捕网,疯狂的热恋,充满野性的征服欲、势不可挡的欲望缠绕盘旋在他周身,狂风骤雨都仿佛融在他一个眼神里,背景音乐里带着沙哑般一声声的“need”,似乎在倾诉对这样一个无与伦比的人所产生的疯狂的渴望与爱恋。
整个画面里全是他,整首歌下来都是他,镜头没有一秒是离开他的,他没有一秒是能让人移开视线的。
这首新歌是全球同步发布,此刻网上热搜不断,社交论坛及门户网站上询问“MV男主角是谁”的搜索量在短短几十秒就达到当日高点,将本在热搜第一的#影帝梁千佑与老东家解约,签约川云#、#梁千佑现身马德里#等话题挤了下去。
杜婷的视线从微博热搜转到led屏幕上,抬头看过去,也愣了一下。她虽然没有见过时停云,但对这个人却早有耳闻。从接手傅迟的助理工作时她就知道,无论多忙,但凡是凌州传来的消息傅迟总会第一时间接听。起初杜婷以为是分公司的什么重要事情,后来才知道那些消息都关于一个叫时停云的人。
——他接了什么新剧本,进展如何。
——他去了什么应酬,喝了多少。
——他新交了什么朋友,相处如何。
事无巨细,反复揣摩。
杜婷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傅迟暗暗牵挂却从不去打扰。无论面对何种棘手的状况他好像总是漫不经心地笑着,情绪稳定的将事情一件一件解决,却总爱在失眠的夜里摩挲着一只朴素的素圈戒指出神,总是在应酬喝醉后翻来覆去地轻声念叨着一个名字。他坐拥巨大的地产事业和钱权,却唯独亲力亲为的处理一家小小的娱乐公司里的事项,甚至连出席电影节这种事都不让人代替,他会为了从凌州传来的某个消息黯然沉默。明明心有所向,却始终不越雷池一步。
傅迟就像是将自己架在寂寞和痴念的火上残忍地反复炙烤,用疼痛来不断麻醉和自省。而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又怎么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