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出点事怎么办!要是我没有赶回来呢?要是我回来晚了呢?要是我……”蒋鸣有点说不下去,他想到俞小远在水底挣扎的画面, 就感觉脑中一阵刺痛。
以前的俞小远或许不会理解这样的蒋鸣,他会认为这是发怒, 这是责备。
可现在的他, 内心隐约知道,这些追问和怒火, 也许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
它们所代表的也并不是真的气恼。
俞小远心中的惧怕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柔软的感觉, 他抬手搭上蒋鸣的双肩,缓缓说, “对不起。”
他软软地解释道:“我看到它掉在池底,我怕你找不到它。”
心底旺盛燃烧的火气被一捧冰水浇灭。
蒋鸣盯着俞小远, 半晌,他侧头从他手中取过手链,握在手里,然后倾身抱住他,声音终于冷静下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对不起,不该控制不住冲你发脾气。”
“但是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再这样吓我了,”蒋鸣心有余悸地把他又楼紧了些,“危险的事情,都让我来。”
这之后好些天蒋鸣都没有再带俞小远去过泳池,俞小远尝试着提了几次,都被蒋鸣以“之后再说吧”的说法推脱了。
既然他不愿意,自己也不好再提,事情就这么暂时搁置了。
俞小远知道蒋鸣为着他下水去捡手链的事不太高兴,他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会过去,但他知道自己应该谨言慎行,别再惹得他更不高兴了。
可他不想主动去找麻烦,麻烦却不会轻易放过他。
近来他坐在墙前画画,总能感觉到一道令人不适的视线,等他抬头去看,就会看到四哥隔着人群,对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笑容堆在那张丑陋的脸上,令人作呕。
有时那个油腻的老男人还会故意从他身边走过,状似不经意地碰到他一下,俞小远皱眉回头,就会看到他用油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惹出什么事,俞小远每天只好强迫自己去忽视那道让他厌恶的身影,专心画画。
可苍蝇就是苍蝇,即使你想要忽视它,也还是会被它恼人的叫声吵得心烦意乱。
四哥动不动就会走到他旁边跟他搭两句话,见他不理自己,也不在意,嗤笑两声,绕出去买杯咖啡,又端着咖啡绕回来,再装模作样点评两句他的画。
“颜色怎么画这么深啊,阴森森的,站旁边看着都吓人。”
“这画萤火虫呢?画得还挺真,现在哪还能看到萤火虫啊,城市里都绝迹了。”
“你到底是画半夜还是画白天啊,怎么这边天黑着,那边天又是亮的啊。”
俞小远被扰得日渐心浮气躁,直到他又站在自己身后念叨:“啧啧,你这天上咋没星星啊,好歹画两颗意思意思么,一颗都没有不太假了。”
俞小远被他烦得实在做不到无视,压着怒气皱眉看他,“你有完没完?”
“哟,原来你能听到啊?”四哥怪笑两声,“哥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
俞小远不耐道:“用不着你给我面子。”
四哥表情冷了点,“哟,画个破画你还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俞小远冷冷看了眼他身后的落地窗,“能请你让开吗?你挡到我的光了。”
四哥脸上有点挂不住,“你别不知好歹。”
俞小远不想再跟他多废话,见他仍是站在旁边不动,于是放下调色盘,准备去前台透透气。
他爱在这待多久随他待好了,等他走了自己再回来画。
俞小远刚迈出步子,四哥突然也抬腿朝他走了过去,两人交汇时四哥直直撞在他身上,手中的咖啡泼了他一身。
俞小远倏地抬头看他,表情阴鸷,胸口起伏几下。
四哥有恃无恐地跟他对视,挑了挑眉,神情挑衅至极。
俞小远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恨不得立刻就撕碎眼前这张满脸横肉的脸,只要能让这幅肮脏的面貌在自己眼前消失,就算跟他玉石俱焚也无所谓。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了洗手间,拧开龙头清理衣服。
因为理智告诉他,蒋鸣随时都可能打开监控看他。
他可以鱼死网破,他可以纵身火海,但他绝不会让自己阴晦的那一面暴露在蒋鸣面前。
俞小远拉着前襟在水流下冲洗。
咖啡渍不易清洁,冲了半天还是有淡淡的痕迹。
正烦躁间,洗手间门被推开,阴魂不散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俞小远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厌恶地啧了一声。
四哥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换了副面孔,突然伸手摸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