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远比黎梦沉得住气,黎梦最后忍不住先问出来:“你家——你家这个,是不是也……”
她没说出口,只是手指在太阳穴处委婉地打了个圈儿。
她问出来倒让张思远松了口气,他早就想问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瞥了贺林一眼,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已经对他和黎梦的对话失去兴趣,只管歪着脑袋看院子里的花草。
张思远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是。”
黎梦也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冉小月,她说:“我和你的情况不太一样。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小月还是正常的,还跟我说了要来老太太这儿的事情。但过了没多久,就是现在这样了。不动,也不说话。”
张思远能听出来黎梦有所保留,但交换信息已经够用了。
黎梦透露的信息让张思远陷入沉思,就在这时,小院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两个极为扎眼的男人携手走了进来。
这两人容貌绝俗,气质虽有差异,但站在哪里都很难不吸睛。黎梦多看了两眼,见靠后的那个男人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就不禁多想了几分。
可惜她没来得及想多久,红线媪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就打开了。
张思远从进了这黑漆漆的屋子以后,心中就十分不安,总觉得这黑暗中好像潜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哪怕他认识的熟人黎梦就站在他身后,他也总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这反应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张思远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怕黑的。
虽然其他人,包括看上去柔弱的黎梦的表现都很平静,但没来由地,张思远就是觉得这里不安全。
这份不安在红线媪叫到他的号码时达到了顶峰。
张思远惴惴地走进了黑暗的深处。他一直在强作镇定,但即便如此,穿过那层膜一样的东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深深抽了口气——他早就注意到所有人走几步之后就没声了,但这层膜一样的东西还是挑战了他的三观。
红线媪的表现听上去就是个拿钱办事的神婆,但这种态度并没有让张思远神经放松。红线媪和他确认他要绑红线的对象是贺林时,张思远胸口一阵狂跳,忽然道:“这个——这个是只能和自己的对象绑吗?”
红线媪静了片刻,问:“ 你这话,是后悔了,不想和贺林绑红线?”
张思远咬住舌尖,大脑飞速运转。他倒也不是对贺林有什么意见,只是……
既然知道黎梦排在他后面,他就有些动了心思:可以的话,能把绑定对象从贺林换成冉小月就好了。
他是六号,前面的人都绑完了,只有黎梦在他后面。而且她的“对象”冉小月和贺林一样五感齐备四肢健全,又比贺林安静。
张思远对冉小月倒是没有什么歪心思,他主要是觉得贺林人高马大的,不知道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精神有问题。虽然目前为止没发过疯,但是张思远担心他发起疯来,自己制不住他。
至于黎梦制不制得住贺林……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但是红线媪这种问话的方式让他觉得有点危险。
想到这个女人怪力乱神的手段,他担心自己说出了“后悔”二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即便真是此心,也决计不肯承认,便回答说:“没后悔!我的意思是,要是能换,我就换一换;要是不能换,就绑定贺林就行。”
视线中的漆黑,像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等待着回复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叫张思远手心冒汗,脚下发凉。
红线媪说:“定金已经付了,此时要换,是不能了。我当时倒没看出来你是这样想的。”
老人嘶哑的、阴恻恻的声音加重了他的惶恐。
他在大脑中努力回想,付定金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最关键的是,他就算找对象,也不至于找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他思绪一团乱麻,还没找到那根解开谜题的引线,腿上一条真正的线已经在往上爬。
张思远猛地战栗起来,那根线却不管不顾,径直往上游走,张思远想捉住它时,红线已经系在了他的手指上。别说解开了,他的手指都绷直了,试图拽一下,发现那头不知系了什么,紧紧的,根本无法挣脱。
等红线系好,红线媪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要是对贺林不满意,我可以替你修补一下。”
张思远头皮发麻,他本能地问:“这……加钱吗?”
红线媪笑了一下,说:“免费。”
虽然张思远一贯认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但他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他心中犹在天人交战,红线媪不耐烦地补充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有方才的心思,红线很可能绑不成,到时候除了定金不退,我还要多收你的罚金。”